馀庆里的人家都不出门,雨声中,白家小楼的门响了两声。
纸人是不能冒雨去开门的,霍震烨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怀里这家伙好不容易乖乖的,他一点也不想动。
还是白准推他:“开门去。”
霍震烨套件睡袍去开门,就见洪四海站在门口,一付要远行的打扮,身上穿着厚呢料大衣,头上还戴了顶皮帽子,撑把油布雨伞。
本来就圆,显得更圆了。
“我来跟七爷告辞。”他假装没看见霍震烨身上穿着睡袍。
“这么快就要走?”
白准换衣出来,洪四海点捏着帽子行个礼:“七爷,咱们山水有相逢,往后您到了香港,来找我。”
“只有你一家人去?”
“故土难离,要去个新地方,就是不入一关道的门人,也不愿意。”洪老爷子算的卦,竟然只有洪四海一个人听在心里。
“这是老爷子留下给三门主的新婚贺礼,还请七爷替我送去。”说着洪四海拿出一只红漆锦盒,里面是对玉佩。
“老爷子那天看了斗彩,说三门主红鸾星动了,一直预备着,只是没能亲自送出去。”
白准默然,他指尖微动,阿秀捧出一袋钱,递给洪四海。
洪四海摆摆手:“怎么能要七爷的钱,老爷子给我留了些。”
白准看他连连推辞,不耐烦了:“我赏的,你就拿着。”
钱袋子落进洪四海手里,他捏着皮帽子点头作揖:“谢七爷赏。”
“香港天热,你这身衣服到哪儿就用不上了,不如在这估个价卖掉。”霍震烨提醒洪胖子,外头用钱的地方多,身上带足了钱,肚里才有胆。
洪四海还是那张笑脸:“知道。”
知道,却没卖掉,还把这些不易带的厚衣穿在身上带走,那就是还想回来。
白准垂眸:“赶紧走,别赶不上船。”
洪四海最后行个礼,往门边去,出门边就停下脚步,捏着帽子微微侧身:“别送别送,别客气。”
这胖子还怕白家小楼里有什么东西跟在他身后出去呢,白准忍不住乐了,笑过又觉得索然。
八门,到底是散了。
霍震烨伸手搭在肩上:“不痛快了?”
“有什么好不痛快的,我本来就喜散不喜聚。”白准说完转过轮椅回屋。
霍震烨大步跟在他身后,把他推进卧室,关上房门:“我还没睡够,要么咱们再睡会儿。”
白准是不愿意让他搂的,可这两天,他却没拒绝。
像小孩儿要安慰,越是搂得他紧,他越睡得安然,霍震烨轻摸他的耳垂,他也只是微瞥一眼,就默许了。
“一关道那里,要不要我找租界的人出面?”
白准摇摇头:“不用,我派人去看过了。”
依白准的性子怎么可能由着红阳上门撒野,只让禇芸挠他一下就算报了仇?他派纸鸟去了,可那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什么时候?”霍震烨问完,加上一句,“是派人还是派纸?”
白准眉头一动,霍震烨明白了,是派纸去看的。
“那地方空了。”红阳扔下这个法坛,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纸鸟寻声闻息,遍寻不到踪迹。
“他逃了?”霍震烨摇了摇头,“一关道的道坛,光虹口一个区就有百余个,别的地方少一些,但整个上海滩恐怕得两三千,他不会跑。”
白准动动胳膊。
“怎么?”霍震烨低头问他。
“背上痒。”白准趴住了不动,“上面点儿,再往左边点,你怎么这么笨……”话还没说完,霍震烨替他挠到了痒处,他轻吸口气,眯起眼睛。
慢慢悠悠一面享受一面说:“我知道他不会跑,可能是受了重创,不知躲在哪个阴沟洞里养伤,吸足了精气,他还会再来。”
刚正经了片刻,他又挪一下:“右边,腰上面。”
霍震烨顺着脊背摸下去,摸得白准腰骨一颤:“你还把我当痒痒挠了?”
“唔”白准舒展眉头,想不到这人做纸扎手挺笨的,按摩还挺如他心意。
“这么舒服?”霍震烨话里带点笑音,每一下都按在白准喜欢的地方,“还有更舒服的,要不要试一试?”
霍七少手里拿着糖,哄白七爷尝一尝。
红阳被厉鬼怨气所伤,躲在坛中几日不出,高远精气消散,他不能再抓个弟子进去吸干,一直忍到白阳回来。
白阳一听红阳在房内闭关,就知道他肯定出了事,走到屋前推门进去。
“谁!我说过谁也不许进来。”红阳恼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滚出去!”
白阳把帘幕一掀,看见红阳把自己藏在屏风后面,哼笑一声:“你这是惹了谁?把你脸都撕了?”
他话没说完,闻到纸味儿。
红阳异常狼狈,他半张脸的五官都化开了,想不到七门养的女鬼,会这么厉害,用尽了办法,还是只保住半张脸。
白阳瞳仁一缩,忍着怒火,把法坛内挑了个七八个小弟子。
这些弟子一进门,白阳便让他们团盘打座,说要打通他们身上的筋脉,传天功给他们。
小弟子们赶紧打座,炉中点起一支迷香,不过片刻,他们就东倒西歪。
红阳从帘后爬出来,迫不及待摸了上去,掰开小弟子的嘴,从他们嘴里源源不断吸着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