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遥仰靠在背后的大石头上,说道:“不愧是九天门的门主,果真英勇。”
林晋桓眉眼一弯,笑道:“薛兄谬赞。”
薛遥见林晋桓明显对此事不欲多谈,他便懒得再追问,撇开视线强迫自己闭眼入定。然而片刻之后,薛遥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去那鬼地方做什么?”
林晋桓目不斜视地吐出两个字:“寻人。”
薛遥这才想起凌虚圣境的传闻,据传那圣境中有一面镜子,可以从镜子中找到任何想找的人。只是那圣境属于半仙境,凡人不可进入,除非能挺过九道雷劫。
一道浑天雷就能把人劈得没处投胎,更遑论九道。为了找人连凌虚圣境都敢闯,林晋桓果真是鬼迷心窍。
“那…”薛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继续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林晋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找到了。”
薛遥下意识地想问他在找谁,只是话还没问出口,这个念头就被薛遥囫囵按耐了下去。
薛遥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但片刻之后,薛遥发现憋着这个问题让他感到更加不痛快。于是到最后他还是干巴巴地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林晋桓的目光落在幽幽的火光之上,没有回答。
薛遥移开视线,不想再问下去。他与林晋桓之间已经有了十四年的空白,十四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足以在生命中加入新的人。他没有参与,不曾妄想,更没必要探听。
就在这时,薛遥的眼前突然黑了下来,原先扔给林晋桓的那件外袍又兜头盖回到薛遥头上。
在薛遥发难之前,一道人影快速钻了进来。
待视线逐渐习惯了黑暗,薛遥与林晋桓蒙在衣服里来了个大眼瞪小眼。有那么一瞬间,薛遥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鬼地方逼出了幻觉,竟在林晋桓的眼底看见了温柔的笑意。
许是薛遥自己心里有鬼,率先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他脸色一沉,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问道:“林晋桓你干什么。”
“先把火灭了,保存灵力。”林晋桓泰然自若地移开了视线,端端正正地挨着薛遥坐好。他将盖在二人头上的袍子取了下来,摊开披在自己与薛遥身上。
紧接着他双眼一闭,眼看就要入定。
入定前,林晋桓伸手在薛遥的腰上揽了一把,让他靠自己更近些,然后才对薛遥说道:“老实点在这儿挡风,不要冻着本座。”
薛遥被林晋桓的话气得发笑,但眼下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他胡乱拉扯了一把盖在两人身上的衣袍,冷着一张脸替这位门主护法。
洞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四周静谧得可怕。身边有林晋桓这个热源,薛遥的手脚逐渐温热了起来。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面前的篝火。无端想起了许多陈年旧事。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林晋桓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
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像一件无暇的瓷器。薛遥原以为它会一生养尊处优,不历风雨,不知苦恨。
鬼使神差地,薛遥执起了那只手。
林晋桓微微一怔,没有睁眼,任凭薛遥将他的手握紧。
洞内的火光突然熄灭,周围陡然陷入了黑暗,林晋桓的掌心随即传来了久违的温热。薛遥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插/入林晋桓的指间,二人掌心相贴,十指交缠。
林晋桓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被薛遥不由分说地再次握紧。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薛遥看似平静地扣着林晋桓的手,心中早已几番起落。他见林晋桓不再抗拒,索性将流氓耍到底,指尖在完好的皮肤上徘徊了片刻,最后按上那凸起的疤痕。
半晌之后,薛遥开口问道:“还疼吗。”
林晋桓知道薛遥问的是混天雷劈出的伤,他睁开眼睛看向薛遥,摇了摇头。
篝火早已被薛遥熄灭,雪洞中开始泛起似有似无的白光,这点微弱的光亮足够让林晋桓看清薛遥的脸。
薛遥将林晋桓的手捧到面前,低头朝他的伤疤上吹了口气。
林晋桓的心口动了动,薛遥的这个小动作似是跨过漫长的时空,抚慰了当年那个生生受了九道雷劫林晋桓。
他垂眸凝视着薛遥,心里似乎有个小伤口在悄悄愈合。
薛遥抬起头来瞥了林晋桓一眼,没心没肺地笑道:“你们魔道中人,当真皮糙肉厚。”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林晋桓的手,将那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回到原处。
接着薛遥对林晋桓说道:“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 *
经过一个暗夜的煎熬,冰峰之上又多了许多裂痕。
这座冰峰高耸入云,在远处眺望的时候已是雄伟非常,来到近前更是一眼望不到顶。透明的山体笔直**云霄,好似捅破了苍穹,只留下山顶的金光不断蛊惑着山脚下的人。
这金光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幻象交织成的清泉与绿洲,无不引诱着濒死的行路人心甘情愿走向深渊。
山脚下遍地散落着骸骨,显然早已经历过几场恶斗。
善忍仰面躺在冰面之上,刺骨的寒冷让他的意识得以片刻的恢复。他清楚地感觉到丹田内的内力正在一点一点消散,身下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冰,背后的那道刀伤几乎把他砍成两段。
我也许就要葬身于此,善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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