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略掉这些异样, 行走间依然背脊挺直,气度依旧。心里却也明白,这恐怕与叶昉小娃娃的病有关,只不知娃娃这病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叶霆和王氏所居的主院,叶萧每日清晨都要过来请安。
一般请安的时辰,叶霆已经起身上朝去了,厅堂里只有王氏一人,边用早膳, 边迎接一波又一波前来请安的儿孙辈。
主院的厅堂高悬着孟大家的篆书题字和顾大家的竹林图,一应的桌椅陈设、玉石器皿皆非凡品, 件件拿出去都能引来一掷千金的疯抢,显示出世家的底蕴和风骨。
叶萧到时已是申时,叶霆和王氏都在, 两人分坐在主位的左右两侧,屋里仆众侍立伺候,叶霆面色严肃,一言不发,王氏眼眶泛红,手里捏着的帕子带有明显的湿痕,显然是才流过眼泪。
见叶萧进来,叶霆对近旁仆侍道:“你们都出去。”
此时,黄诚在叶萧身后轻轻唤了声:“大人?”询问之意溢于言表。
叶萧微侧了头,轻轻颔首,黄诚才随众仆一同退下。
叶霆的眼眸仿佛洞悉一切,将这一番情景尽收眼底。
直到屋里只剩了三人,厅堂的雕花大门也被守门的仆从关上,叶萧才道:“见过父亲母亲,不知两位唤儿过来,所为何事?”其实他心里早有猜测,此时也只是礼节性地一问。
叶霆尚未说话,王氏便先道:“老大,我只问你,昉儿的病是否与你有关?我才从老二院里回来,那孩子现在还昏迷着,小模样怪可怜的,让人看着心里不落忍。”此时碍着叶萧还在跟前,倒是没有再流眼泪。
她这一番抢白,说是忧心嫡孙,也情有可原,叶霆却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王氏立刻闭嘴,不敢再说话。
叶霆这才道:“你母亲方才所问,你倒是说说看。”
叶萧当下毫无隐瞒,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外头的流言儿也听说了一些,父亲母亲万不可轻信,敢让二老知晓,儿虽不才,怎么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娃娃下手。”
王氏听后便想再论,却被叶霆的清咳堵了回去。
叶霆面色不变,也并未言明是相信流言,还是相信叶萧的辩解,他开口说的是另一件事情:“明日随我入宫,朝会过后,我、谢家和两位王家家主一同商议你的事情,明日该会有一个结果。”
叶萧拱手应道:“是,父亲。”
此后,叶霆便摆手让叶萧回去,走到门边时,他听见王氏刻意压低了声音,急道:“老爷,昉儿的事情尚未问清,您怎么就让老大回去了,昉儿现在可还昏迷着。”
叶霆这次没有再用清咳堵她的嘴,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愠怒:“事情不清不楚,你一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王氏辩驳道:“这是内宅的事情,妾身嫁进叶家这许多年,自问并未有过半分的行差踏错,作为一家主母,妾身怎么就不能过问此事?”
叶霆道:“家事自有你和老二媳妇打理,今日我也把话放在这里,你们不许管到老大头上,他的事情,就是朝政大事……”
他们此后还说了什么,叶萧因走得远了,便没有听见,可就这只言片语,已经让他听出些端倪。
王氏自不必说,看这架势,势必要将叶昉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至于叶霆,似乎不像王氏那么在意叶昉,他更多的还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内宅这小小家事,哪里比得上整个家族和南晋的未来。
两人地位和视野不同,所关心的事情不同,有此矛盾也是自然。
叶萧离开主院,行至一个岔路口,脚步一转,还是决定去叶范院里走一趟,这事儿怎么说也与他有那么几分关系。
离叶范院门还有一段距离,便有小丫鬟见他走来,飞快转身跑回院子,想是回去通报。
所以叶萧才到门口,叶范便迎了出来,他此时的脸色比往日暗淡几分,礼数却还是周全的:“果然是兄长来了,范有失远迎,还请兄长见谅。”
叶萧道:“无妨。我才从父亲母亲那里来,听说昉儿身体不好,便来看看,那孩子现下如何了?”
叶范长长地叹了口气,话语中不掩心忧:“尚未苏醒,内子正在照料。”
叶萧又道:“可方便探视?昉儿前几日还是生龙活虎的,哪知会突发疾病,那么小的孩子,着实受苦了。”
此话过后,叶范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很快掩下,当前带路:“兄长有心了,得兄长惦念,是昉儿的福分。”
叶萧便道:“大夫可说了是怎么回事?”
叶范几番欲言又止,随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道:“就是上回摔倒的擦伤,原已有些好转,今日突然就化脓了,高烧昏迷。”
“可查出病情突转的原因?”
叶范摇了摇头:“尚未,大夫们已在检查昉儿近几日的吃用,若是顺利,今晚应能查出缘由。”
叶萧点头:“这就好。”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了叶昉的屋子,屋里好几个婢女忧心忡忡地站在一边,谢氏手里端着碗,亲自给小娃娃喂药,时而捻起帕子擦拭眼角。
见叶范带着叶萧过来,她急忙又在脸上擦拭几下,将手里的药碗交到身旁婢女手里,欲起身与叶萧见礼。
叶萧忙道:“不必了,弟妹照料昉儿要紧,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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