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人如玉,当琢而得之,人如玉,当琢而得之。刀琢斧凿,生死百痛,方得玉成,继而人成。”
身上所有力气汇聚于剑尖愤然而下。
“如今长陵玉成,师兄可愿再得?”
大门轰然坍塌,露出大门身后的身影。
太极阵法之中,傅长陵黑衣华冠,手捻莲花,他一双眼似落日月星辰,浩瀚宙宇,面上表情从容平静,笑悯苍生。
“傅长陵,”秦衍看着面前人伸出手去,沙哑出声,“跟我回家。”
阵法中的青年看着秦衍,笑中带了几分苍凉。
“我许三个愿望。”
他声线清朗,语调温柔。
“一愿愿两界灵气复苏。”
“二愿苍生向善伐恶。”
“三愿岁晏道君秦衍,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他说着,风从门中卷席而入,他身体从下而上化作金粒,被风卷席而去。
“师兄,”傅长陵闭上眼睛,“太上忘情,你可得道。”
傅长陵说着,整个人消失在了风中,他的灵气,他的气味,甚至他的温度,都温柔地缓过秦衍,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轻轻吻过他的眉间,然后一路去往广秀山川。
他的灵魂化作天地灵雨,他的血肉化作山川谷河。
整个世界轰隆作响,天翻地覆,一条条灵脉在两界升腾而出。
所有人环然四顾,只有秦衍一个人,呆呆看着傅长陵坐化之处。
他一步一步朝着傅长陵坐化的地方走去,那里只剩下傅长陵的衣衫散落在地面。
而后他缓慢跪下,呆呆看着傅长陵的衣衫。
他说不出话,他哭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痛苦还是绝望,是忘情还是无情,他只是呆呆看着傅长陵的衣衫,感觉自己被回忆所包裹,他像是浸在了深海,不能呼吸,只有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逼得他肺腑都在疼。
周遭人终于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们都看向秦衍,秦衍颤抖着手,握住傅长陵的衣衫,然后他将这衣衫抱入怀中,张开唇来,最终却只颤抖着叫了一声。
“傅长陵。”
这个名字像是不能言说的咒语,他开口之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喃喃出声:“傅长陵……”
眼泪落到衣衫之上,他隐约听着那人似是在安慰,又好似就站在他身边。
他忍不住笑起来,接着又哭起来。
哭哭笑笑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声嚎啕,死死抓紧了衣衫,将衣衫压在胸口,嚎啕出声。
随着他哭出声来,他的灵力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卷席。
狂风在悟道塔中翻转,所有人都被他这磅礴的灵力逼退出去。
“阿衍!”
谢玉清急得往漩涡中心冲去:“停下,阿衍!”
可他停不下来。
他得不了道。
因他深爱一人,他做不到放下,做不到忘情,做不到面对这个人生死还能看淡,觉得这万物苍生不过蜉蝣,爱而不取,恨而不伤。
他的道心彻底毁在这一瞬。
他修什么道?学什么剑?到头来他什么都不是,甚至于还逼死了他最爱的,爱他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爱着他,傅长陵何至于此?
他会离开这里,他可以过好自己的人生,他可以自私,可以惜命,可以对所有人说一句,他人的罪过,与他无关。
可是他偏生喜欢的这个人是秦衍。是一个从业狱而来,又为云泽而生的人。
秦衍的灵力朝着山川而去,他奋力追寻着傅长陵所有的足迹,他想留下他的魂魄,想寻找他的神识。
可这山河这么大,他的灵气四处寻找掠夺,却都寻不回傅长陵半点踪迹。
直到最后,他身上灵力彻底消失,他终于颓然停下,抱着傅长陵的衣衫,呆呆坐在悟道阵法中央。
谢玉清缓慢走过去,蹲下身来,沙哑开口:“阿衍……”
“他那时候本来是要同我成亲的。”
秦衍喃喃:“但是我骗了他。他应当恨我的,可他还是护着我。”
“我不当骗他的。”秦衍不知道为何念叨着往事,“我当早早告诉他,其实我也本也喜欢他,只是我不知道。我该早点明白,然后我们早早在一起,早一点成亲。”
“他这人就是太好了。”
秦衍声音沙哑,话莫名多起来:“总为着别人着想。你说就算两界灭了,又干他什么事?他距离飞升一步之遥,飞升上界,不就好了吗?”
秦衍说着话时,江夜白从旁边走了过来。
“晏明。”
江夜白开口出声,秦衍身子微微一颤,江夜白看着他,许久后,他低声道:“这是傅长陵给你的。”
秦衍听得这话,缓慢抬起头来,就看见空中悬浮着十卷经书。
“这是《太虚阴阳度世经》,传闻上古之时,有圣人悟道,天道曾降经书于世,才让云泽生灵万物得生灵慧,兽人生火,建房造字,得万物昌盛,而圣人传道于世,才开云泽修真之途。傅长陵得此经书,却无能度世,你既活着,总不能看着他心愿成空。”
江夜白看着秦衍愣愣看着经书,他犹豫了片刻,缓慢道:“而且,傅长陵既已到飞升,又得天道眷顾,云泽千百年来未有真正飞升之人,或许……又有转机呢?”
“其实,江尊主说得也不错。”苏问机在一旁迟疑着开口,“若按华阳真君所说,他以自身续云泽业狱两界灵气,若这两界并未将他耗尽,他或许也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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