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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不曾这样闲适过了。
    树叶发了黄,一阵风过便簌簌落了满地。天高云清,我定睛往远处瞧了瞧,忽然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青衿也出了声,“那不是白鹭吗?”
    白鹭很受了些伤,及走进了看清是我与青衿站着,方才呜咽了一声。青衿连忙扶住他,白鹭晃了晃,如今寻到了家,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白鹭醒来时,天已擦黑了。
    意识却还是模糊的,青衿一靠近便将自己缩成一团,嚷嚷着些含混不清的话,青衿仔细听了几次,才听见他在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爷……”
    大理寺和刑部审犯人的时候向来有些手段,但我没想到白鹭不过是被带去问些话,便受了不知道多少重酷刑。身上的皮肉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就连指甲都被拔掉了,难不成这便是要屈打成招吗?关隽是凤相门下,为何竟连一个小小的白鹭都护不好?还是凤相于我,又有变故?
    吃过了饭,我在书房里呆坐着,青衿忽然来报,“关老爷在门外,邀大人去坐坐。”
    我连忙放下书提步出门去见。本就心神不宁,夜里视力也不好,接连绊了几次才到了大门口,果见一辆掀开了帘子的马车停在门前。
    夜里正是行人寥落的时候,偶尔有鸟雀“咕吱”一声,格外诡谲。我敛了心神,看向车上那人,容貌不似关隽,但眼睛还是像的。大约是关隽带了面具,那这面具也太逼真了些。
    “关老爷?”
    我试探着问出声。
    “不知道奉议司的人都是从哪知道的消息,恐他们又上折子议论,便乔装了一番,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关隽摘下面具,长出了一口气道,“今日派人送白鹭回来,结果半道上被尚书拦了去。那些日子尚书叫我协同大理寺查另一桩案子,一时照顾不到,尚书便给他上了几次刑。”
    “那老爷今日来……”
    白鹭只是一个小厮,便是关隽对他动了刑我也说不得什么,他必然不会特意为此事跑一趟。
    “确实也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关隽笑了一声,“三日后长春宫中秋宴,云潞将军回朝,还有几个州府的官员也要提前回来述职,凤相叫我问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会说服圣上叫你参宴,随后与那些官员一道调动。”
    “不在兰台了?”
    我有些疑惑。
    兰台责任重大,凤相怎么可能会放过兰台这一块肥肉,把自己的钉子又拔出去?
    “兰台眼下不大合适,凤相的意思是你先去州府或是郡里养精蓄锐,有了实绩,进内阁也好进六部也好,总强过在兰台里没有半分权力任人宰割。”关隽又将那面具戴上,“凤相说你屡次遭灾,大约是升迁太快,挡了哪位大人的路。眼下秋试将近,若那位大人再担当了主考官,可不是又门生遍地了?在这京师里,你会越发寸步难行。”
    我怔了怔。
    升迁太快会挡了谁的路?六部诸司里各有各的升迁法则,在胡中泽那里只要修好一部史就能得赏升迁,六部诸司里诸人若无过错,便是等着上头的几位老爷致仕。至于内阁,就是谁得了圣上青眼,就直接提到内阁去,圣上若不喜,褫夺几个大学士的名号,另换旁人填上,也是无妨的。
    那会是谁呢?
    我尚在走思,关隽又道,“说来我们那时都是统领内阁大学士做主考官,不知你考试的时候是谁主考?”
    是谁?
    我的神思又飘忽了。
    知道自己中了皇榜后,总不知抱了多少的心思,想一步登天,想名冠天下,但最终还是折在了明诚之那卓尔不群的气度之中,“我是此次春试的主考官,亦是奉议司正使。今日跟我去吏部把手续办了吧。”
    “是明大人。”
    我低下头。
    明大人为人刻板,大约是不会想到这些蝇营狗苟的。
    “那这样说来你竟是明大人的门生。”关隽了悟一笑,对我拱了拱手,“明大人自然不是这等小人,不过能以而立之身在奉议司做这么多年正使,想来也是有些手段的。”
    我叹了一口气,“明大人曾经写过一句诗,‘故因胸中浩然气,岂为欲界多消磨’。这诗意境高远辽阔,这世上便是人人都说明大人如何如何,我也不会信。”
    关隽点了点头,“话已带到,我也不多逗留了。”接着掏出几瓶药来,“这药治疗外伤有奇效,回去给白鹭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不几日便能好。只是没了指甲,这些时日还是不要让他干活的好。”
    “我明白。”
    接了药瓶过来,我跳下车,对着关隽拱了拱手。
    自打入了凤相门下,能得刑部与内阁如此对待,亦有凤相从旁筹谋,我已很是满足了。
    倒是白鹭,在看见这药瓶时浑身抖个不停,茫茫然的样子,“大、大人,白鹭不吃这药,这是刑部的药、药,白鹭不吃,白鹭什么都没干过。”
    最后还是青衿哄着他吃了,于是白鹭也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再转眼便是中秋。
    那日一早就迎了海公公来传圣上口谕,说圣上特宣我去长春宫参加宫宴,宴后任命随着云潞将军等人一并安排。就还与胡中泽等兰台官员坐在一处,方便称呼。
    我领旨谢恩,待海公公走后,连忙洗脸梳头的打扮起来。因是白衣,戴不得官帽,因此我只用一半头发挽了髻,顶着青铜点翠冠,余下的散在后头,又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裳。镜子里隐约瞧着,就如初入京师的自己一样,还是有几分书生意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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