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北山蘅的视线从在座诸人面上一一滑过。
“师兄想到什么了?”绎川问。
北山蘅瞥他一眼,摇摇头。
直觉上判断,不是有人时时刻刻跟着他们,就是同行的人里有人泄露了行踪。
只是这内鬼是谁,现在还不好说。
日头行到正中,酒楼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暨州是六合通衢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贩、游侠、官差不少,全都聚在这摘星酒楼之内。
重九正咔嚓咔嚓咬着香瓜,往门口打眼一瞧,便看见一个熟人。
“真晦气。”重九眼眸暗下去。
“怎么了?”林浪一边问,一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的情郎,当真是天大的缘分。”
后面那句话是冲着北山蘅说的。
只见完颜毓跨过门槛进来,大马金刀地往门口一坐,吆喝着让小二上酒。
北山蘅看到了,回头一哂:“这缘分给你你要不要?”
林浪戏谑道:“光明使有钱有权长得好,刀下功夫一流,听说床上功夫也一流,我倒是想要,那也得人家能看得上我这把老骨头。”
林漪掩着唇笑起来。
“不要脸。”北山蘅简短地评价。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摸透了林浪的本性,表面看儒雅温润清贵公子,实际上风流浪荡满口浑话,真真正正人如其名。
重九看他二人越聊话题越偏,夹起一只翡翠蝴蝶虾放到北山蘅碗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师尊吃这个。”
北山蘅刚动筷子,忽然身后那桌一阵骚动。围坐在桌边的四人不知说到了什么,举着酒杯大笑起来,觥筹交错间,还有人跃到了桌上,嚷嚷着跟左右敬酒。
其中一个汉子道:“来来来,这坛烧刀子,魏某人敬各位兄弟,敬我天道昭彰、除武林害!”
他身侧的人纷纷接上,各浮一大白。
喝完,有人小声问:“大哥,我们真能杀了那魔头吗?”
“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我魏老四几时怕过?”为首那人一掌拍在他小弟身上,捋着胡须道:“秦盟主此番发下风云令,定是觉得我魏家庄有此实力,你莫要堕我等威名,涨他人士气。”
秦盟主?
北山蘅抬起眸子,正巧林浪也在看他,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知道都想到一处去了。
“可听说先前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这秦盟主会不会是投石问路,让我们先替他探探虚实。”
“是啊大哥,小弟也觉得……”
“你觉得什么觉得!”魏老四这一掌拍在了那人头上,“听闻那魔头也到了这暨州,兄弟们今日喝干这坛,明日便杀他个头破血流。”
他吆喝着举起酒杯,跟左右一一碰过。
碰完,又一人笑道:“大哥这话说的不妥,对那老妖不该说头破血流,我们要让他片甲不留!”
“你这酸秀才,看了两本书有本事啊?敢跟老子抠字眼。”魏老四一拍桌。
“非也非也,小弟怎敢冒犯大哥。”那人压低了声音,语气暧昧,“不是说这老南和九郯那蛮夷有一腿,想来是个长得好看的,不如捉来给弟兄们爽一爽。”
“滚蛋!”魏老四推开他,瞪眼,“老子对男人没兴趣!就是他脱光了撅起屁/股,老子也不想搞。”
林浪闻言将视线移到重九面上,果然就见他在那咬着牙发怒,凶巴巴的还带几分奶气,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北山蘅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微微翘起唇,露出几分兴味。
“大哥不吃肉也就算了,好歹给弟兄们留口肉汤喝啊。”先说话的那人赔着笑,“您有夫人温婉贤良,我们可连个女人都没见过,天天吃素就差去庙里当和尚了。”
眼见着后面那桌说话越来越露/骨,重九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睛道:“师尊,我去杀了这几个杂种。”
北山蘅瞥他一眼,摇头。
林浪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拍了两下,沉声道:“别慌,且看看这些狗能吐出什么东西来。”
“说来……我们还没见过那妖男长什么模样,若是摸起来一身硬肉,那也是真的败兴。”魏家庄一手下说着,将酱黄瓜嚼得咔嚓响。
“你不知道,这酒楼里可是有知道的。”隔壁桌有人吹了声口哨,转向门口喝酒的青年,朗声道:“光明使,给大伙说说呗,那魔教妖男身段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完颜毓身上。
完颜毓脚支着板凳,一手端酒,一手抓起烤羊排,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块肉,静默不语。
“瞧他那样儿,蛮夷就是蛮夷,跟个野人似的。”角落里有人嗤道:“那魔头好歹也是个朝廷亲封的勋爵,怎么会白白给他操?真当我中土人找姘夫都不挑的么。”
酒楼里的一众游侠俱笑起来。
完颜毓啃光了一只羊腿,将骨头放下,两手捧着酒碗喝起来。
“喂,九郯人,那些事是真的吗?”看客们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他当真人前滥杀狂妄,人后下贱放浪,是个道貌岸然的嗜血妖魔?”
绎川的手已经扣到了剑上。
完颜毓自酒碗中抬起头,抹了抹嘴,微微一笑。
“是真的。”
酒楼里一时安静,完颜毓的声音浑厚有力,回响在大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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