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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平日里低调又贫寒,并不似邝正的门人,也没和邝氏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在追查邝正党羽时所有人都漏掉了他。而此次运粮官听起来威风,实际也只是离京时点一遍粮草,跟着队伍到边疆,在前线再点一遍粮草,是个吃力又不讨好的活。
    这样一个和邝正八竿子打不着、又没什么实权的人,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谢琻紧紧皱眉,捏皱了信纸的边缘:“……他与邝正的小儿子是同科?”
    邝正幺子是唯一入仕了的,但因当时考试的名次不怎么样,在京城混了几年便由邝正做主外派到了南部地方的一个肥差上。张富明虽与邝正幺子是同科,但二人的接触时间也不太长。
    谢琻不禁摇头:“这关系扯得未免牵强……而且这次的批条全都由您和我大哥亲自过目过,账目准确无误,他一个小小的押粮官能改变什么?”
    刘凌焦虑道:“我听你让我调查这次运粮账目的所有人员,这可是与邝正关系最近的一个了。让之,若不是他,便是你们草木皆兵了。”
    屋内短暂沉默了下来,气氛陷入了一片诡秘的寂静,屋外稠密急迫的暴雨还在没头没脑得下。
    为什么?
    为期一月的流言,看似无用的运粮官,应州的粮草……
    邝正费这么大劲,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蓦得一道闪电裂天而下,将这浑浑噩噩的人间照得仿若白昼一般,更映得堂前三人面色如纸,煞白冰凉。
    “等一下……”沈梒的嘴唇忽然嗫嚅了一下,“运粮队从那条道走?”
    谢琻与刘凌二人蓦地抬头,脸上立时变得惊疑不定——他们瞬间也明白了。
    沈梒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那双秀目重重眨动了两下,仿佛是想逼迫自己直视这个可怖却又无从躲藏的真相:“由此北上,途径锦州,再入应州,才能到达前线……”
    谢琻捏死了拳头,声音紧得仿若张满的弓弦:“必经之所,便是前卫所地旧址。”
    刘凌也被这个想法吓得满身虚汗,但思绪却又不禁跟着他们二人走,此时舔了舔嘴唇干涩地补充道:“军田私占大量都是邝正的门生,邝氏的亏空也有很大一部分由此而来。若是借着此时的机会将卫所陈粮与官仓新粮来个狸猫换太子……”
    解决了亏空,还顺便玩了谢琻沈梒一把,一举两得。
    三人面面相觑,脚底生寒,半晌不能言语。
    而那道闪电过后迟迟不至的闷雷终于轰然而下,带着万钧怒火骤然击在这锦绣江山的心脏上,仿佛是无数冤魂厉鬼在嘶吼着不公与冤屈。这一声雷霆,震得沃土惊喘,鸟兽四散,生灵俯首。
    惊变还是要来了。
    第46章 望春
    翌日,刘凌火速上疏,恳请彻查运粮官张富明及应州军粮的质量。然而因他口说无凭,所有所说都是推测,反被邝氏余孽驳斥了回来,说他无中生有、恶意栽赃。
    朝廷一时僵持不下。谢琻则私下里火速派人前往应州前线,打算私查军粮之事,若是真无碍便是最好,但若有不对便要立刻截下这批军粮再想办法从别处重新借调粮草。
    然而一切还是太迟了。
    在调查军粮的决意悬而未决、谢琻的人尚未回来之时,最先传回京城的,却是娄父兵败战死的军报。
    军报中道,十月廿三子时,娄父率军对榆林关发动总攻,若此关攻下必定能扭转应州战局。
    战事自天未破晓即起,中原将士皆知此乃殊死一战,无一人退缩,总帅娄父更是身先士卒,亲临城下指挥。攀云梯、撞木、投石机、远距离火铳将榆林关罩得如同网中困兽,喊杀声震天,城头城下激战正酣,到了午时左右,城南城西两侧已插上了中原兵的军旗。
    本来情形一片大好,可到了下午时分娄父却忽然身子不适,腹中绞痛。他虽年纪大了,身子却还算硬朗,在战场上忽然肚子疼的情况可从未出现过。娄父不愿放弃一片大好的战局,忍下身子的不适坚持在前线。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攻城队中纷纷出现了呕吐、昏厥、体虚的症状,中原兵战力开始呈断崖式下滑。
    到了黄昏时分,耗时一天的攻城战已将双方都托得身心俱疲,然而中原兵已病倒了近一半,此刻已再无力翻盘。
    娄父长子看出情况不对,当即立断鸣金收兵。然而娄父身子虚软,被亲兵护着撤退时防不胜防,被城楼飞来的一支冷箭正中咽喉,当场落马毙命。四周中原兵看到总帅落马,吓得四散奔逃,哀声遍野。
    娄父幼子目睹父亲中箭身亡,瞠目欲裂,不顾大哥二哥阻拦孤身上前想要抢回其父尸身。却被乱成一团往回狂奔的疯狂中原兵推倒在地,千万双脚自他背上踩踏而过,年方十九岁的孩子生生被踩死在了父亲的身旁,成了一摊肉泥。
    娄父长子次子带着剩余的残兵败将连连败退,直至犟子屯才堪堪稳住兵马。
    然而他们却已痛失父弟,及近五万的中原兵马。
    此一战,自胜利在望到全线溃败不过短短一天,死伤不计其数,后史称“榆林关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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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堂首辅,竟然为了弥补亏空,将送往前线的官仓新米私自换为卫所粮仓的陈年腐米,狸猫换太子,导致前线将士临阵发病,节节溃败,主将战死、横尸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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