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今戈侧身躲开了对方,用小刀将薄薄的冰面戳破,捧了一把混着冰渣的水洗了脸,然后他将小刀收进后腰,抬头四下看了看方向,冷冷道:“分头行动,我从这边走。”
小姑娘嘁了一声,抬手招出自己的鬼奴,挥手拍了一张符箓上去让那鬼奴暂时能触碰实物,然后驱使鬼奴将自己背了起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游今戈则毫不犹豫地朝山涧深处跑去。
邢瑜明白了过来,这是他和林皓仁、箫丹第一次被青衣白梅拖进记忆里时看到的往事:当时因为是青衣白梅的记忆,所以主视角在青衣白梅、华清穹他们身上,彼时几大宗门已决定铲除落魂门,天崇宗还在声讨游今戈叛变的事,而在关键时刻,游今戈突然闯回御鬼宗,带走了融魂鼎,华清穹则收到了吴潮生的千里传音。
那段记忆在千里传音后就断掉了。
而眼下,应该是游今戈顺利带走了融魂鼎之后的事,吴潮生前来落魂门却始终见不到人,得不到一个结果——想来该是齐离将人藏了起来。
既然游今戈早就被赶出了师门,为何天崇宗等人却在向华清穹质问游今戈叛出师门的事?除非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
邢瑜心里很是复杂,就见游今戈飞快地赶到了山涧深处,选好了一个地方开始布阵。邢瑜看了一会儿后渐渐震惊了,这居然是个大型的“拘魂阵”,跟后来邢家的阵法完全不同,这是个十分厉害的,真正的拘魂阵,不是什么改良版,而且这只是阵法的一半,另一半……估计会由之前那个红衣姑娘去完成。
这么说来,这个拘魂阵将会非常大,范围也会非常广,他们打算做什么?
“今戈!”林中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游今戈惶然回头,看见了多年不见的师兄。
此时距离他被赶出师门,已过了三年之久。
这三年他总觉得自己陷在一个恶梦里,时而脑子清醒,时而脑子糊涂,自己做过什么有时候都不太记得,他过得稀里糊涂,但心中一直有一个目标——他要抓住杀他全家的厉鬼,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要得到师兄。
已经及冠的青年背影笔直,面容憔悴,看着寻来的吴潮生,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畏惧。
他双手微微发抖,没用完的朱砂打翻在雪地上,红得有些触目惊心。
已经愈发成熟稳重,少言寡语的吴潮生从林中走了出来,他身后还牵着一匹黑马,在靠近这个已经成型的半个阵法时,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往后退了几步。
吴潮生安抚地拍了拍马背,遥遥看着身体瘦削单薄的师弟,一时竟不敢认。
“……今戈?”
游今戈发尖上还滴着水,脸被冻得通红,哑声道:“师兄。”
吴潮生握紧了马缰:“你……”他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道,“融魂鼎呢?把它交出来。”
游今戈直直看着吴潮生,像是想用眼睛将人永远烙印在心里:“在齐离那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吴潮生道,“你被齐离控制了,他手里有噬魂铃,你在落魂门待得时间越久,越无法摆脱它。”
噬魂铃是落魂门的镇派之宝,其能控制人、鬼的魂魄为自己所用,尤其对鬼魂的效用非常显著,几乎没有魂魄能逃脱,齐离身边大部分的鬼奴都是被噬魂铃牢牢所控,无法反抗。
而人要被控制,需要时间。游今戈被赶出师门后就被齐离找上了门,齐离收着他的大尾巴伪装成一副好人模样,对失魂落魄的游今戈百般安慰——落魂门中人都是直接或间接被厉鬼冤魂所害,门中弟子多同游今戈一样,怀着强烈的愤恨和复仇之心,对鬼魂向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这也是为什么游今戈会选择落魂门的原因之一。
齐离更是动之以情,几次接触游今戈话语里都透出“别人不懂你但是我懂”的深意,慢慢地游今戈便也不再防备他,甚至多了些“同道中人”的归属感。
人性从古自今,向来如此——忠言逆耳,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能听得进去。道理谁都懂,可有多少人愿意对“道理”妥协?
少年人总会不甘心,总会不服气,不撞南墙誓不回头,因偏执和极端,更加听不进和自己想法不同的话。吴潮生和华清穹等人的规劝并不能动摇游今戈复仇的决心,反而齐离事事顺着他,事事以“我懂你,我们才是一家人”来拉拢他,加上噬魂铃整夜整夜地响彻在少年人的梦境里,慢慢地他被洗脑被控制却不自知。
“师兄,别阻止我,求你了。”游今戈道,“我只想报仇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
吴潮生闭了闭眼,不知是第多少次地重复道:“万事皆有因果,我不是要阻止你复仇,我只是怕你最后要担上这苦果。游家只剩下你一个,你若是出了事,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父母……”
“起码我能告诉他们,我为他们报仇了。”
“你……”
过了这么多年,吴潮生深知自己劝不了对方什么,白萍萍说得对,有些路到底是对方自己选的,旁人毫无办法。
吴潮生便不再劝了,只道:“融魂鼎不是你们的东西,把它还来。”
“我需要融魂鼎。”游今戈道,“它能帮我找到那只厉鬼,齐离说了,只要有这个大阵在,加上噬魂铃和融魂鼎,能控制大部分的冤魂厉鬼,我这次一定能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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