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皱着眉, 稍稍觉得有些奇怪。
若是戚朝云他们也跟着来了,那大师兄要怎么和文肃远相认啊?
长辈相邀,戚朝云自然不会拒绝,他当下答应了文肃远, 心中当然也不曾多想, 他们自己驾车来此,便仍是乘着自己的马车返回京城,文肃远与他们约在今晚把酒言欢, 他们便决定晚上再一同到文肃远家中。
张小元他们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他很担心,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自己方才在文肃远头顶看到的内容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师叔与大师兄,想听一听二人的见解, 佘书意只是皱眉,他对宫中事实在太不了解了,就算如今知道在宫中乱传谣言想将赵承阳弄下皇位的人是个太监, 他也不知道拿会是什么人。
张小元觉得自己或许都比师叔知道得要稍多一些。
他扶着车帘,与二人说:“我听说书先生说过一些,如今皇上身边权势最大的太监,好像姓汤——”
陆昭明道:“汤衡淮。”
张小元一顿,讶然看向陆昭明。
陆昭明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他是掌印太监。”
而后便将目光转向路边,好似方才那句话是他人说出来的一般,他不想解释,也不想多言。
张小元不免想起那日与大师兄去城外看萤火虫,大师兄曾说过的话。
他说他幼时的许多事,他都记得很清楚,其中或许就包括了这个汤衡淮。
佘书意微微蹙眉,他看得出陆昭明心情不佳,便低声道:“回去之后,我问问我大哥,他既然常与宫中有所来往,应当知道这位汤公公是何人。”
陆昭明坐在马车外赶车,张小元迟疑片刻,干脆钻出马车,坐到他身边,一时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支着下巴,同陆昭明一般朝路边看。
身后佘书意轻轻笑了一声,放下车帘,在车内与他二人说:“我困了!我先睡一会儿,到了将军府再喊我。”
七月的京城景致,的确与张小元所习惯的江南水乡大有不同。
北方四季分明,道旁老树叶面微有枯黄,落在官道上,马车碾上去窸窣作响,张小元偷偷转头去看陆昭明,见年轻侠客剑眉星目,身负长剑,着实像极了他从小听的说书故事中,那些仗剑江湖的大侠。
他将目光下移,陆昭明惯常将腰挺得很直,只是腰封内侧,隐隐地好似露出一处不大不小的缝补痕迹,看起来像是二师兄的手笔,张小元不由微微皱眉,再将目光往下移,大师兄穿的果真还是那双尖头破了一处又缝补过的鞋,补过的地方有些毛糙,看起来总觉得……再过几日,那鞋又要坏了。
张小元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不行。”
陆昭明听见他说话,侧眼看了看他,问:“怎么了?”
张小元皱眉。
文肃远将宴席定在今夜,那也就是说,大师兄今夜就要表明自己是凌霜剑李寒川幸存于世的独子,他要认回这个身份,这可是天大的事,今夜也是了不得的时候。
这种时候,大师兄怎么能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和一双马上就要破了的鞋呢。
不行,这绝对不行。
如今正是午后,文肃远将那晚宴定在今夜,张小元觉得,自己或许还有时间,将这件事弥补过去。
他遥遥见着京城城门,心中已打定主意,大师兄送了他那么好的礼物,他不如抓着这个机会,给大师兄还一份薄礼。
……
张小元打定主意,又转身将车帘拉开一些,见里头佘书意果真不曾歇下,见他探头进来,还与他眨了眨眼,像是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张小元爬进马车,凑在他耳边,小声与他说了几句话。
佘书意先是一怔,而后忍不住笑,说:“你们去吧,待会儿我先到文府,就说你们稍后再来。”
张小元很是开心:“谢谢师叔!”
陆昭明不解看向他二人,问:“怎么了?”
张小元又问:“师叔会赶车吗?”
佘书意答:“到城门口就行,你们不必顾及我。”
陆昭明显然还是不明白。
张小元已退了回来,坐在他身边,认真与他说:“大师兄,你待会儿同我去个地方。”
陆昭明不解:“要去做什么?”
张小元只是与他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在城门口叫停了马车,佘书意接过陆昭明手中的马鞭,见陆昭明还是一脸茫然,也只是同他笑了笑,说:“小元是个好孩子,他叫你做什么,你跟着去便好。”
陆昭明对王鹤年与佘书意二人的话总是习惯性答应,哪怕如今他什么也不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师叔……”
他怔怔下了马车,张小元怕时间太紧,他们赶不上晚上文府的晚宴,心中还有些着急,几乎是扯着陆昭明的手,二话不说便往城内跑。
京城的街上那么挤,四处都是来往商贩与闲时在街上闲逛的百姓,他们穿梭在人群之间,陆昭明追着他的脚步,茫然无措问:“小元,你究竟要做什么?”
张小元略带些气喘,却好似有说不出的兴奋,扭头同陆昭明道:“我带你去——”
他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大娘,吓得陆昭明一把拽住他,几乎将他拉入怀中,张小元莫名便觉面上发红,他原本伶牙俐齿,此时不知为何便有些说不上话来了,那位大娘也只是慈眉善目地与他们笑一笑,让张小元走路注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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