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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书房内没有他预想到的,男人温和唤他过来的声音。一股久未打扫,连续阴雨天未能通风的潮湿味包围他的嗅觉。可空气中还能闻到墨汁的香味,还有晏昭和身上常有的茶叶清香。
    这次他闻不到到底是什么茶,晏昭和已经离开太久了。
    洵追猛地弯腰发出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嗓子眼,他捂着唇,另一只手捏住嗓子眼让自己不至于发出那么大的声响。
    他一时难以再继续站立,径直找到晏昭和处理公务的案前坐下。不用想都知道他此刻的脸憋得通红,双颊被火烧似的发烫。
    他伏在案前,整个人缩成一小团,身体剧烈发抖,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慢慢缓和。
    洵追从臂弯中抬头,指尖碰到桌面上没合住的,似乎是画卷一样的东西。
    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的呼吸重新归于平静,手上也没停下,从他记忆中晏昭和存放杂物的抽屉成功找到能够点燃蜡烛的火折子。
    可当他想要点燃蜡烛的时候,门外透进来的光又提示他现在是清晨,正是太阳从东方普照的好时候。
    洵追松手,火折子从他手中掉在桌面,胡乱翻滚几圈,沿着桌面边缘正要掉下去,洵追伸手扣住火折子。
    是白天,他失神。
    但他刚刚分明觉得像是黑夜,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深冬那样伸手不见五指,周身都是紧紧逼迫着他颤抖的寒气。
    洵追将手放在眼前随意晃了晃,而后将目光落在未合住,只露出一角的画卷。
    在众多公务中,只有这个画卷随意摆放,就好像是主人没来得及收起便被另外重要的事情叫走。
    洵追蜷着手指来回深呼吸好几次,这才将画卷打开。
    画卷全部展开,顶端悬挂画卷的框垂到桌面另一边。洵追仔仔细细看清楚画卷上的人,很久才送嗓子眼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愉快。
    画卷中的少年长发随风飘扬,身着湖绿色纱衣垂眸浅笑。
    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洵追。
    洵追找到画卷边角处的落款,葱一般莹白的手指扫过男人写下的每一个字。
    “立春。”他默念,指尖移到下一行小字。
    “洵追说他不喜欢这身衣裳。”
    上边立春两个字倒是正经,可下边这一行更像是发牢骚。
    小字右边又竖着写一列——余下三年,期期缓缓。
    “期期缓缓。”洵追没想出个所以然,这算是什么词语排列?
    晏昭和在书房藏着他的画像,画像出自昭王本人之手。
    洵追张了张嘴,站起想要收起画卷,可刚站起又一屁股重新坐回去。他整个人瘫倒在座椅间,脑袋耷拉在椅背上,而那画卷也随着他一齐掉到他膝上。
    府兵要拦住的难道是这张画像吗?洵追就这么坐着继续将画卷卷起,按照之前摆放的方式放回去。
    晏昭和的桌案上全是洵追讨厌的奏折,洵追拿起几本查看,全都是他自己没看过的。奏折中的内容他虽没见过,可这些年看过的弹劾昭王的奏折内容大多都是这个形式。晏昭和将有关他的奏折全都扣在自己手里,只将有用的送到洵追面前。
    而洵追写过意见的奏折,晏昭和也都有保存。黑色的是洵追写下的,红色勾画是晏昭和提出来的。
    小山一般的奏折中,洵追看到缝隙中似乎夹着什么东西,他费劲地将奏折都搬开,掉出一个木制的小牌。小牌似乎是被人长时间把玩,边缘已经十分光滑。小牌是长方形的,其中一角打了一个小小的洞,红线从洞中穿过。
    小牌中央有刻字,可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些模糊,洵追费力地辨认小牌上的字。
    他只认出来一个字——小。
    洵追将小牌对准光亮处继续辨认,绞尽脑汁才拼凑出七个字。
    晏昭是奸佞小人。
    ......
    晏昭和怎么还有这个癖好?洵追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个小牌有点眼熟,不知道是哪里见过。
    “晏昭......”洵追一挑眉,发出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哦声。
    “哦。”
    能骂晏昭和的人不是被晏昭和降罪,就是被温水煮青蛙似的煮死。而唯一能够在晏昭和手里尚还能存一丝薄命的,便是洵追。
    洵追小时候经常独自坐在自己种植的小树边骂晏昭和,当时还小,不怎么会骂人,满嘴胡话加起来也就翻来覆去奸佞小人四个字。
    在小树长大成为大树之前,晏昭和教导洵追武功时,不小心砍掉了小树上最为茁壮的树枝。洵追抱着树枝当场便指着晏昭和闷声大哭,左手树枝右手剑,对着晏昭和发疯似的挥舞。最后自己被自己绊倒,整个人哭晕险些背过气去。
    年幼的小皇帝,用树枝做了一个小木牌出来。
    小木牌寄托着忧伤与愤怒,洵追写不出来小树快快长大这种话,握着刻刀,手起刀落,刻下晏昭是奸佞小人。
    但洵追清晰的记着,他怕晏昭和看到,刻好后第二日便将木牌丢弃。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万事还要靠晏昭和,怎么现在在晏昭和这里重新看到这个木牌?
    洵追将木牌收进怀中,将奏折都收拾好,继续寻找比木牌更好玩的玩意。
    他进来之前的意图在看到木牌后莫名烟消云散,只剩下寻宝似的期待。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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