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嘱咐众人无需担忧,并且希望留给世子一个休息的环境。众人从房内退出,独留七皇子在内,镇宁候军务在身深夜才匆匆赶来看望儿子。
“那个时候我正好端着换洗帕子的水盆走过来,看到老侯爷踹开虚掩着的门冲进去。世子已经醒来和七皇子相拥着,七皇子的嘴唇正好碰在世子的额前。”
洵追难掩心中的震惊,他下意识攥紧衣角,一股莫名的冷汗顺着后背蹿上脑门。先帝和晏侯?!怎么会这么巧,怎么能这么巧?
“老侯爷将世子打得半死,世子整整一年都再未见过七皇子,老侯爷要世子发誓再也不见七皇子,世子咬牙不肯发誓,老侯爷便将世子的腿打断。”
“世子肯为七皇子断腿,但七皇子却从不提起要来看世子一眼。老侯爷年迈病重时传位于世子,正巧赶上七皇子立为太子。男人与女人之间情深,世子对七皇子亦是如此,他根本不在乎七皇子在他重伤之时没来露面。”方韫咬牙切齿,“成为太子之时,太子妃入主东宫。”
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纵使天纵奇才,一朝陷入情海仿佛被蒙上了双眼,撞上南墙也只会当做温柔乡。
“别说了。”洵追扶着墙缓缓蹲下,十指深深插入发间,一股莫名的哀伤自心间蔓延开来逐渐渗入骨血,慢慢的,慢慢的将他血液中的火热熄灭,好似天寒地冻,无数霜雪落下将他最后一抹希冀掩埋。
“太子成为怀安帝,老侯爷去世,晏均正式成为晏氏一族的家长,再无人管束他们。晏侯经常出入陛下寝宫,坊间传闻他二人交颈而卧,靡靡之词不堪入目。”
“晏侯为怀安帝打了那么多仗声望水涨船高,百姓对晏侯的称赞多余对朝廷的爱戴。”
君王枕榻岂容他人酣睡,怀安帝没有晏均那么痴情,与晏均缠绵之间仍旧心存怀疑。
不对,时间不对!洵追摇头,“不,那晏昭和从哪来!”
“陛下与晏侯逐渐生出嫌隙,陛下年岁渐长也越来越多疑,很多次都对晏侯保持距离,晏侯能够感觉的到,但他并不在乎。”
洵追眼皮颤了颤,这该有多深刻的爱才能不在乎,不在乎对方已经举起刀,不在乎对方无时不刻刺向自己的诛心。
“陛下南下时遇见皇贵妃,一见倾心百般宠爱,官宦之女尚且通过晋升成为皇贵妃,可陛下初见皇贵妃当晚宠幸后第二日破例封为皇贵妃。”方韫苦笑,“陛下知道这个时候晏侯在哪吗?”
晏均在边疆为怀安帝厮杀,身中数箭也要守住他所爱之人的国。
“他不愿成婚,但为了家族香火延续,他在军中领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军中死去将领的孩子。孩子出生那日母亲难产而亡,半月后父亲也战死沙场。晏侯以和塞外女子两情相悦生下孩子为由掩人耳目,将昭王殿下作为亲生孩子对待。”
“父皇知道吗。”洵追声音发抖。
“陛下当然知道,他还告诉晏侯,长在晏家的孩子那就是晏家的,长大仍然能够为朝廷效力。”
怎么能这么残忍,洵追张了张嘴,红着眼眶失声。
方韫缓步走到洵追面前,他遮住洵追眼前的光亮,洵追机械般抬头看着方韫的脸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近。
“怀安帝对皇贵妃太好了,甚至在晏侯回京后当着他的面与皇贵妃恩爱,皇贵妃有身孕那日晏侯带着我们回边塞,当晚吐血昏迷。”
“陛下可以说自己无辜,但您的出生本来就不能称作无辜,如果没有皇贵妃如果没有陛下,晏侯也不至于心灰意冷。”方韫双手放在洵追肩头,洵追拼命逃离他的眼神,却还是被方韫的声音逼得无处可逃。
他双脚发麻,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接触到地面后如触电般躲闪开来,方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道:“怀安帝早就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除掉晏侯,他想尽办法,最后想到让侯爷因病去世以达到顺理成章架空镇宁侯府。”
洵追挣扎着向后退,方韫的声音就好像是立体环绕那样,他捂着耳朵都能感受到方韫的愤怒,这份愤怒中带着悲伤带着嘲讽,带着多年压抑着的歇斯底里。
“他用百姓做实验,然后把瘟疫传染至军中,整个晏家军被毁去一半,可剩下哪一半还是为了怀安帝镇守边塞。”
方韫大笑着哽咽道:“陛下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晏侯毫不反抗,他欣然接受陛下赐给他的死罪,他甚至还将府中的大公子交给陛下,甚至遣散我们这些跟着他打拼的部将,不允许我们为他报仇。”
他把晏昭和交给怀安帝,将晏家的未来交给怀安帝。
“我跟着侯爷这么多年,话本中那些可歌可泣的男女之情比起侯爷根本不算什么,侯爷就是个傻子,被你们皇室耍了这么多年!晏家不欠皇家,昭王殿下更不应该也像晏侯一样!”
洵追猛地抬头,“你知道。”
“昭王殿下为何不走,别人看出来老臣看不出来吗?”方韫冷笑。
“陛下与昭王殿下才是真正的交颈而卧,陛下敢说没有对昭王殿下动心思?!”
“我……”
“如果陛下不南下,臣一定不会带着庆城军来京支援。如果今日陛下回京带着昭王殿下,臣会帮着崇王得到陛下的皇位。”
洵追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间他又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他忍耐着咽下去,那味道如同刀割似的开肠破肚,将他所有内脏割裂成碎渣,将疼痛全部都搅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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