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太子,国之未来,不娶曹相之女,反娶了这么个县令丫头?
据闻太子樊勤连续三日求见皇帝,樊帝避而不见,大皇子病倒,再未进宫。
不知哪些爱嚼舌的私下胡言乱语,说起个中曲折如同亲历,什么此女与太子本是青梅竹马,幼时已私下订亲,奈何昔日青梅,今日已是云泥之差,皇帝本要太子娶那曹相林将军之女,太子却为爱坚贞,在御书房中长跪不起,以命相逼,非要立这陆家千金为妃。皇上被子逼迫,无奈允此婚事,到底一无面子,二来忿意难平,只好不见。如此传来传去,最后竟变成说太子这次深夜被召皇宫,为婚事与皇帝争论不休,在地上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惹得龙颜大怒,说他目无君父,已有废储之意。
旁人恍然大悟,一面说这太子之痴情比起前朝那位杨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面又为他担忧,身为太子,非但不笼络曹相、林将军这等家势雄厚的靠山,反而拒了亲事,驳他二人颜面,实非明智,不知往后要与这二位如何相处?
如此一来,那懂得看风向的臣子们,早见风朝二殿下那厢吹,都随风去了,如今见太子殿下屡伤皇帝面子,娶妻如此,更如得了暗示,除却少数观望的、坚守太子府的,多数都自以为有先见之明,蜂拥去拜见未来的主子。
其时朝廷局势不明,京中各人有各人的事忙活,侍郎府里,琅邪反倒闲了。
这日,他不知又发的什么疯,搬了把椅子在凉亭里看天相,寒风吹得脸颊生疼,听福伯说,“今日户部有人去拜见二皇子,听闻殿下染了风寒,才被拦在了门外......”
琅邪抬头,“染了风寒?”
福伯怕他担忧,忙道,“去的人多,许是借口罢了。”
琅邪若有所思,福伯又唤人在暖炉中添了炭,等那人退下,亭中又只他二人。
他见主子白着一张脸,劝道,“殿下还是进去歇着,身子刚好了些,这亭子里寒气太重......”
琅邪静默不语,忽地直盯着老人家,眼珠发亮,“福伯,皇上是不是太偏心了?”
福伯一愣,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殿下这话可说不得。”
“福伯,为何你们都不喜欢二殿下?”
他趴在椅把上,颇有些天真地看着管家。
福伯忙撇清,“小的可没说!哎,殿下,不是不喜欢二殿下......二殿下他若是不那么……不近人情,那也......唉,这哪是小的敢说的话,您别逼小的了。”
小王爷动辄便把当年琅邪入京遇险,樊裕站一边瞧热闹的事拿出来说,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心里也是向着自己的小主子的,就算表面再恭敬,心里怎能没有亲疏?
琅邪叹了口气,“你们误会他了……”
说起一半,又有些惆怅,“我想去看看文贞。”
“殿下,公主吩咐,您若还想娶妻生子,便不得再去那等......”
“诶,那鸽子哪儿来的?”
福伯以为他只想打断自己啰嗦,却也回头看了一眼,竟真见一只灰色信鸽落在凉亭边上,也有些奇怪,“怎地还有人给殿下这等东西?莫不是走错了?”
“拿来拿来!”琅邪兴致勃勃,三两下便抢过来拆开,“到了这边,还是头一次有人......”
“殿下?”
琅邪不过看了三五行,脸上血色已“刷”地褪尽。
及至看第二遍,茫然抬头看了福伯一眼。
福伯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是那夜醉了酒出去,丢了魂似的回来,又玩了几日的兔子,好歹也还剩下一丝游魂,而今,而今这是?
“噗——”一口浓血喷出,琅邪碰倒了椅子,人已昏迷不醒。
“殿下!”老仆从只来得及匆匆瞟上一眼信尾落款一个“孙”字,便一面令人往屋里抬,一边催小厮丫鬟去请太医。
他这一病倒,府门外头,光阴又过数日。
正如樊帝体内病疾,外头风雪也是一日赛一日猛烈,京中长安街上生活富裕,倒还好些,也逐渐少有人走动;远到周边宜州、丰镇、再北再西的诸多省份,风雪席卷田地房屋,冻死饿死之骨已不在少数,更可怕的是,这场天灾——从那日陈申死在斩前开始——伴随的是人心的不安。
除此之外,百姓尚且不知,哈查借奔丧之名火速返回犬戎,却不过短短数月,已然不安分起来,如今趁着天启境内不宁,更开始在周围起哄闹事。
樊帝整夜独坐御书房批阅奏折,精力不同以往,撕心的咳嗽常常响至天亮,早朝时,百官惶恐上奏请柬,都怕触了皇帝的霉头,谁知皇帝和颜悦色,只是低咳几声,听得税官报告,才问,“此事,太子如何看?”
樊勤神思恍惚。
“太子爷,皇上问您话呢。”皇上身边的桂珺道。
樊勤忙出列,“儿臣,儿臣以为......”
皇帝冷哼一声,“朝堂之上也这般心不在焉!”
樊勤连忙跪倒,皇帝又问樊裕,“二皇子如何以为?”
樊裕道,“今岁连番减税,边关战事在即,不可不防范于未然。因此秦大人要再开国库发粮,儿臣不敢苟同。”
樊帝冷声,“依二皇子之意,那街头巷尾,百姓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廷竟要置之不理?”
“儿臣并无此意。”
“那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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