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恶狠狠的样子,常清河看了又怦然心动,连他对自己负心薄情都不那么计较了。
果然说完狠话,他伸过手来,准确地捏了捏常清河的肩,“我这两天和林公子在一起,想必你心里很不舒服。”
常清河眼睛一红,低声道:“不敢。”
梁玄琛叹气,“也是我不好,我心里若是没有你,本不该接受你。我还……是我混账。你把在宁王府发生的这些事都忘了吧,我还是那句话,你有才干,回京城去,闯一番事业吧,去苗疆也不是非要你陪着。”
常清河道:“是林明诚跟你提议的?”
梁玄琛道:“没有,他不知道咱俩的事。”
常清河简直万念俱灰,毒瞎了他的眼睛,还是这个结果,他怎么没早一步下手呢,“所以,你选了他,而且怕他不高兴,要赶我走?”
梁玄琛也急了,“你怎么冥顽不灵呢?你跟在我身边当个小厮能有什么出息?我不想误了你的前程。”
常清河也急了,“那你让他跟着,就不在乎他的前程了?”
梁玄琛道:“那怎么一样,他是读书人,朝廷现在已经给他封了官,以后他无论在地方上,还是在京城,有个一官半职的,全凭本事走仕途,是我陪着他,不是他陪着我。再说了,我在他身边也能帮他拿个主意,出谋划策什么的。你是武人,武人没有军功,何来前途?你若是个将军我还能当你的谋士,你当个小厮我还能指导你怎么伺候人吗?”
常清河听出意思来了,说来说去,嫌他没出息。
不对,跟他好过的人,也不是个个有出息的,里面不就有小厮?
说到底,不喜欢自己,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拒绝,如今有了林明诚,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帐子里搂作一团,还不知道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对未来规划了多少宏伟蓝图。梁玄琛这是要跟着林明诚归隐山林,当个卧龙先生了,陪在他身边的必然是可心可意的人才行,他横竖是不喜欢自己,所以不要自己陪着,那些蓝图里容不下他。
他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三爷就是不喜欢他呢?
常清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若是问梁玄琛,恐怕他也说不清楚。以前他说自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好看,如今瞎了,他也说他的脸摸起来比看起来舒服。他说自己总像是怀着心事,愁眉不展,他现在横竖也看不见,两人在一起,常清河给他念那些志怪故事时仿若说书先生绘声绘色,三爷还会夸他,为了他,如今自己都在学着说笑话逗趣了。他在床上也是尽心竭力地伺候三爷,让他高兴,让他满意。
所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原因。
梁玄琛温暖的手盖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劲揉搓了他的头发,“傻子!你就是魔怔了。等你以后有了别人,很快就能把我忘了。我少时与人相好,被他们合起伙来坑了,我也觉得人生无望,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了别人。可是你看看,你数数,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我这样算什么?我明明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可这些年下来,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一个两个了,我简直就是滥情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心薄情,总之你现在去京城,有我国舅爷这个身份,总还能为你谋点什么好的,当然我相信你自己也是争气的。”
常清河冷笑:“这算是遣散费吗?”
“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
常清河负气离开,然而院子只有方寸大,他只能到隔壁房间去生闷气,地空更要时时让他受气。两个人为了鸡毛蒜皮大的事情要口出恶言,地空怕他的拳头,一见常清河要动怒了,赶紧躲到水空身后去。
这一日夜里梁玄琛说是眼疾发作了,痛得滚在床里,余安易来瞧过,要出去山里给他采一种特别的草药,这草药别人还认不出采不来。余安易是医者父母心,也不属于人质,宁王考虑一番,便放他第二天出王府去采药了。余安易在半路上甩掉了卫士,在山里面一钻就没影了,跑了。
梁玄琛的眼疾发得更厉害了,现在连个大夫都没有,宁王也怕了,担心他一命呜呼,皇后娘娘届时非活剐了自己不可。
常清河也到屋里瞧过,心道梁玄琛使计策,都用不着自己配合了,现在跟他唱双簧的是林明诚。
宁王从外面找来的大夫都不顶事,梁玄琛痛得都要晕过去了,大夫却无计可施,连个像样的药方子都开不出来。宁王实在不放心,亲自过来探望国舅爷,梁玄琛指着宁王破口大骂,最后神智都不清了,直说太-祖皇帝显灵了,他全身发抖,突然神鬼上身一般,面色一沉,张开眼睛。
宁王吓了一跳,感觉梁玄琛的一双盲目正盯着自己。
“这……这怎么回事?”宁王问左右,无人能答。
倒是林明诚在一旁道:“传说人在眉心中央有天眼,双目失明之人夜半时分可开天眼。”
“开天眼会怎么样?”
“开天眼可以看见神鬼。”
宁王一惊。
梁玄琛盘腿坐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突然他咳嗽了几声,“成璞何在?是不是你杀了二哥秦王?”
梁玄琛说话口气变成了太-祖皇帝的样子,那神情腔调简直惟妙惟肖,吓得宁王都快尿裤子了。
“父皇……是……是你吗?”
“现在阳间,可是你做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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