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梁玄琛也不爱住在家里,虽说如今父母念他目盲,不再事事刁难于他,可是被当成瞎子废物养在家里,反正他是受不了的。两人一合计,索性林明诚去吏部领个差事,去地方上当个知县,从此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日子反倒惬意。
于是两人在京城采买了一些物什,吏部不久放了官下来,让林明诚到广西一个山沟沟里去当县丞。县丞是知县的副手,真真正正的从九品芝麻官,不过两人不以为意,正的副的都一样,治理好一方,乃是父母官的职责。
梁玄琛准备拜别父母,跟着林明诚远去广西。
梁运城听了便讽道:“你这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梁玄琛的脸皮,因为梁玄琛理所当然地点头:“还望父母成全。”
梁运城跳了起来,董太君连忙按住他。“广西山高路远的,你这一去,以后还能见上面吗?”
“明诚在广西也未必当一辈子的县丞,他日调去别处,甚或回到京城都是可能的,若有机会,我总是会回来探望父母。”梁玄琛说罢,又低声道,“家中还有庶弟青钰,阿源又贵为皇后,当可代为照顾双亲,请恕孩儿不孝。”
梁运城已经不想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了,这不是梁玄琛第一次离家,相比而言,这倒是彼此最心平气和的一次了。
“给他备点儿盘缠,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梁运城拂袖而去。
董太君道:“你别理他,他就是嘴硬。”
林明诚有些于心不忍,“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奉养家中父母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三爷的确是不孝。”
梁玄琛道:“我觉得留在家中,倒不如大家眼不见为净的好。青钰虽是庶出,然而聪明伶俐,过几年便长大成人了,有他在家侍奉双亲我还是放心的。广西山清水秀,地处南海之滨,听说四季如春,温暖舒适,父母年事已高,本来随我一同前往是极好的,只是我看爹爹也是不乐意的。”
董太君点头,“我本来是想跟着你去的,然而你爹这个人,放他一个人在这里是不行的。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一个老太婆跟着你去广西也不妥。如此……只好这样了。”
梁玄琛和林明诚将行礼装上马车,又带了地空水空二小厮,丰齐夫妇一同上路。本来梁玄琛是很不想带上丰齐夫妇的,然而地空水空这两个货真不是干活的料,那些书里说的为主人家赴汤蹈火的忠仆大概都是演义传奇里才有的,横竖梁玄琛是没这个福分。懒惰,无能便罢了,丰齐夫妇好歹勤快又忠心不二,再不济都比那个谁要强一点。
余安易听说梁家三爷要随林明诚去往广西,直嚷着要一起去,之前他说自己的师父在苗疆倒也不是信口胡诌,虽然他是没有这样一个师父,但是对苗疆和蛊毒以及那边各种各样的神丹妙药,他身为医门世家,十分向往。而且梁玄琛的眼睛还要继续治疗下去,他既夸下了海口,怎可半途而废,梁三爷要去广西,他便跟着去,直到治好眼睛为之。
林明诚十分感动,而梁玄琛戳穿了他,“是不是太医院入选考试,你没通过?”
余安易面子上挂不住,“这话说的,那些考试太过死板,我父亲一直说我是个奇才,他日我的成就当在父兄之上。”
“那还是没有通过考试。”
余安易道:“我才十七岁,先出去游历江湖,亲见疑难杂症,总比在太医院给皇亲国戚治头痛脑热的强。而且我爹也允了。而且我的志向也不是在太医院当差,我可是要追随华佗扁鹊的步伐,成为民间的神医。”
梁玄琛嘲道:“你才十七?顾长风不是说你二十七了?”
余安易道:“他竟然跟你说我二十七了?你看我像二十七岁的大叔吗?”
这一下梁玄琛如中剧毒,脸色都变了,林明诚想起来,他今年刚好就是二十七了。他赶紧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小余大夫说与我们同行,想来广西的山沟沟里也是缺医少药的,急需大夫。他不光给你治眼睛,也能造福一方。”
“十七岁,他连个江湖郎中都算不上,就是一骗子!”梁玄琛啐了一口。
余安易不高兴了,“怎么说我也是出身医学世家,论治病救人,我可比很多坐堂开诊的大夫都强。”
“然而还是没有通过太医院的选拔考试。”梁玄琛刺激他。
两人差点又吵起来。
吵归吵,余安易说什么也要跟,既如此,路上有个人能给治个头痛脑热也是好的,江湖郎中也算郎中,尤其这个还是太医院里落选的郎中。
一行人准备先去往湖北接上林明诚的寡母,再一路向西向南,估摸着走上三个多月的山山水水之路,也就到广西灵山了。
入了湖北地界,梁玄琛心中十分忐忑,因为这是生平第一次要与相好的母亲正式见面,以后还要长长久久朝夕相处。
虽然之前他也见过小王爷的亲爹——□□皇帝,以及顾长风的双亲,然而那都不作数,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梁玄琛小时候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私塾里跟几个同窗眉来眼去长辈们都是清清楚楚的。便是顾老侯爷知道自己睡了顾二,人家也没有拿刀追杀他,那几天里最多见面喝茶的时候,彼此面上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而已。
至于林明诚的寡母,梁玄琛心里真的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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