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空水空也不抵抗了,只交抱在一起苦苦哀求,哀求的内容山匪听不懂,但是哀求的样子看得懂。
最后丰齐媳妇看不下去了,扯开了嗓子“哇呀呀呀……”一声尖叫,把银子天女散花般稀里哗啦抛出去,山匪们登时眼睛放光,抢夺银子,林明诚母子便拉扯着梁玄琛躲到一旁。
梁玄琛气得脸都绿了,只是心上人和丈母娘都在身侧,他怕自己疯起来伤了林明诚母子,人命关天,钱财乃身外之物,也就由得山匪们哄抢了。这些山匪约摸是穷疯了,除了银两,包括车上衣物,乃至地空怀里的炊饼统统抢去,马车和马一起牵走,只给他们留下了一架琴,因为实在不知道这绢布裹着的玩意是啥,一碰触之下还有嗡鸣之声,吓了一大跳,拿着挺笨重,不好带走,为了多坐几个人在车上,索性把琴推到道旁扔掉。
梁玄琛随身佩剑自然也没了,那根白玉紫竹杖看着是根烧火棍,人家没要。
丰齐闹了一阵不闹了,暗自庆幸山匪没有把自己媳妇抢上山做压寨夫人,山匪也是讲原则的,他那媳妇瘦得猴子一样,也只有他自己奉若至宝。
就这样,林县丞带着家眷及小厮大夫们一身狼狈到得灵山县的时候,喜讯传来,他升官了,副的成了正的,县丞变作了知县。
无他,灵山知县一个多月前被山匪杀死在县衙里了,他的老母亲哭哭啼啼来收尸,见到儿子一身的血窟窿,头断了皮连着脖子,当场就晕厥过去。
林母听县衙里的师爷叙述此事,只觉胆战心惊,恨不得拉着林明诚赶紧弃官回乡。青天大老爷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山匪们都不需得花心思谋杀,只这么闯进来砍死算数,这里的匪患该是有多严重了?
师爷姓白,原是个江湖人,天南海北的方言都懂一些,能抄抄写写之外,最重要的是可以当翻译,梁玄琛估摸着他在外面犯了事,才会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当师爷。
“匪患如此严重,竟是官府也剿灭不了”林明诚知道这里是穷乡僻壤,然而不知道情况坏到这番田地。
白师爷道:“灵山县方圆百里都穷,大伙儿都吃不饱饭,便有上山为匪的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然而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可能还在山下,此其一。县衙俸禄有限,县太爷要养活整个衙门的人也是不易,贪都没处去贪,只能官差们自寻生路,此其二。长此以往,山匪和衙门里的官差便勾结起来,为祸百姓,几任县太爷都想管,然而走的走,死的死,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逢年过节,山上的土匪还下山回村中吃团圆饭,家中有匪的,倒成了靠山,旁人不敢欺负,不然年后就是算账的时候了,是以县里并不以落草为耻。”
梁玄琛道:“打家劫舍也得有地方去抢,若是百姓都穷,都没饭吃,山匪去哪里抢?”
白师爷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灵山县盛产一种奇药,叫黑玉断续草,可接骨生肉,防止皮肤溃烂化脓,前些年大江南北战火燎原,这种药奇缺,是个稀罕物,一时间价比黄金。而且引种到其他地方就是种不活,也是怪哉。这里家家户户种黑玉断续草,改稻为草也是朝廷下的旨意,只可怜当地的老百姓世代生活在这里,走又舍不得走,种黑玉断续草又不能当饭吃,草药种好晒干以后要上贡朝廷,得些钱银好度日。而这种草药一旦出了灵山,一路价格飞升,当地百姓是半点好处捞不到,反受了匪患之累。也有不甘心的,与外面商贩勾结,偷运出去私卖,抓到了都是杀头的罪,上山做土匪的人里就有这样犯事的。”
林明诚点头:“朝廷拨下来补偿乡民的银两肯定够大家伙儿吃穿用度的,可是层层盘剥,到了灵山就很有限了。”
白师爷道:“可不是嘛。盘剥一些,再被强盗抢掉一些,百姓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这里面错综复杂,说不清楚。说来说去,倒成了这黑玉断续草造的孽了。”
余安易一听这黑玉断续草,倒是来了精神,要白师爷带着去田间村头走走,看看这等奇药。
他有老父在太医院当差,他平日里当然也听过这种草药的名头,只从灵山进贡来的,经晒干研磨提取制膏之后,每年得到的膏药统共就那么点,只够赏给皇亲国戚大内侍卫和军中一些头头脑脑有功之臣使的,轻易流不到民间去。
“这药既如此金贵,朝廷不来管管吗?”林明诚又问。
白师爷道:“所以换了好几任县太爷了,就是希望管好这里。只是山高皇帝远,这些年朝廷的大事一桩接一桩的,也不可能派了大军来剿匪。且剿匪这个事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余安易嘲道:“毕竟县太爷跑了或者死了,再换一任即可。派军队来,可是要花销不少银子的。说不定哪一任上碰到个能人,就把事情解决了呢?”
梁玄琛赶紧握住了林明诚的手,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折在这里的。”
白师爷又道:“朝廷一年需药材一千斤,晒干以后的,完不成的话……”他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梁玄琛甚至觉得这是吏部故意要整治林明诚了。
白师爷带着林知县一家到了离县衙不远的后山,这里有几进房子指给县太爷住,旁边还有官差衙役们的屋子,站在半山坡的石台上可以看到山坳里头灵山的牢房,本来只是关押小偷小摸的临时监牢,若是山匪来闹事,县太爷可以临时躲进去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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