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玄琛道:他与我交情匪浅。
常清河闷哼一声,交情匪浅不见他护送你回来。
那不是苏赫巴鲁不放嘛,那时候他做不了主。
做得了主的时候,想法就不一样了。说罢他挤到梁玄琛身边,用膝盖碰了碰,嗳,这一年多他没占你便宜吧?
梁玄琛敲他脑袋,你说你这一脑袋装的什么?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兄弟关系。
明白了,你看不上他。常清河笑道,若是你看上人家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玄琛也是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有本事的人?怕人家把我抢走了?
常清河觉得他又要开始皮痒心痒了,勉强忍住抽他一顿的冲动,是我的,抢不走。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常清河心里也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的,便哦了一声,会有那个时候的。
说话间女眷们回来了,常清河很识相,掀起车帘要走。
梁冠璟的侍女怜香嘻嘻笑道:常大人不多坐一会儿?
我坐车里,换你们骑马?
怜香一点儿也不客气,那怎么可能?常大人英俊潇洒,这塞北的罡风一吹,更显男子气概了。咱们这样的老姑婆再不能这么吹风了,老得都嫁不出去了。
怜香姑娘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什么青年才俊没见过,让娘娘指一个便是,怕是姑娘心气高,没一个看得上的。
看上你了,可惜常大人眼里只有我们国舅爷,再装不下别人了。怜香话是这么说,毫不留情一脚把常清河踹下了马车。她是个练家子,力气没有常清河大,然而很会使巧劲,她身后是不苟言笑的另一位侍女,眼睛都不瞟常清河一眼,腿一抬就跟着怜香上了马车。
队伍过了居庸关,总算皆大欢喜,常清河将手下的精锐交给李明堂,吩咐他回去以后便打赏一笔,待自己从扬州回来,还要再赏一笔。
李明堂觉得他不怕丢官没什么,这样下去要把命给丢了。哪有三关总兵成日介这样擅离职守的?像常清河这样重权在握的武将,杀人如麻不怕,鱼肉百姓不怕,贪污受贿更是稀松平常,偏偏这些他不沾,要去当情种!
梁玄琛是在军中呆过的,他过去就是常清河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以不以为然,不过常清河跟他不一样,上头没有爹罩着,军功都靠自己拿命来搏,一着不慎被人拿了把柄,丢官事小,小命丢了可不值当。
你别跟我回扬州了。梁玄琛道,你手底下随便拨我几个人就成,实在没人,皇后那边总有人可用。
常清河发现,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很教人头疼,他可以追着梁玄琛到雁门关,然而不能又追回扬州,因为江浙的水师提督已经有人了,而今上希望他在山海关一带,把尚长伯的残部好好捋一捋。经此一役,梁冠璟也要暗暗扶植常清河为自己的亲信,正是宏图大展,前途无量的时机,他一天到晚往扬州跑,总要闹出事端来。
我回扬州看一看,丰齐要没把我的家业败光,我就拾掇拾掇。若是家业都败光了,我就...……还拾掇拾掇,去投靠三关总兵,求常大人赏口饭吃。
常清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梁玄琛道:你可别以为我会一年到头地在你那边呆着,苦寒之地,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才不爱去。不过是年头年尾的时候,去采买些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到了你那边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去住客栈。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哪有军爷们坐地吃饷来得舒服。
有梁玄琛这句话,常清河便放心了,甚至恍惚有一种重生为何承望的错觉。
不是哄我的吧?常清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记得我给你起名字的时候,出处是何吧?
常清河当然不敢忘。
弃武从文眼下是难了,不过也可以殊途同归,本来总兵之职多是文授,皇上这么器重你,让你一个武将掌权,总要好好干下去。宋时重文轻武,一样名将辈出,我也是武将出身,绝没有看不起武将的意思,总之我信你是个文武全才之人。
话虽如此,常清河依然甘当车夫,亲自把梁玄琛送到了扬州木府。丰齐出来迎接的时候,看见常清河跟着梁玄琛身侧,状态亲昵地说笑着,便知道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上回常清河来扬州打探梁玄琛的下落时,丰齐见了他还跟见了鬼一样,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就跟水空第一回 在春福里遇见常清河那样。不过丰齐是个实在人,常清河尽心竭力地跑去关外,从蒙古人手里把自家三爷捞出来,这份情谊不一般,那三爷原谅当年旧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不过么,冰释前嫌是一回事,重修旧好是另一回事,看情形,两人又已经好到床上去了。
丰齐不禁腹诽,觉得自己家的三爷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老毛病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常清河在扬州住了十天,本想催着梁玄琛与他一起北上,反正离年关也近了,该是采买人身鹿茸貂皮的时候了。梁玄琛却不乐意,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身为人质在漠北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有那日松的照应,他在蒙古人那里一样混得很好,到底漠北不比江南,而且活到这个年纪,已非少年,他很想回家去看看父母双亲,尽一尽孝道。怕双亲牵念,自己身陷敌营时,都没有人告知家中,这一件事情上面,上至梁冠璟下至丰齐等家仆,也算体谅他。毕竟依着梁老将军的性子,虽然再怎么骂他不成器,到了这种时候拼了老命,也得带兵深入漠北把儿子捞回来。届时皇帝是念他劳苦功高准了两国交战远征蒙古,还是翻脸无情斥责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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