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人依旧音讯全无。
事情的转机,来临在某日李哥有任务抽不开身,叫楚河顶着个皇家卫队代表的身份进宫赴宴之时。宫宴行至一半,那叫阿玉的小歌女却突然要行刺皇上。少女本事不算大,又带了几分轻狂的不自量力,终究被当场拿获。
被刺杀的皇帝却也并不十分恼怒,只是冷笑着抚摸她的脸,叹了一句可惜此等倾城绝色,说完,竟直接命令一旁的侍卫挖掉她的眼睛。
楚河心中悚然一惊,头一回觉得龙椅上的人如此可怖,但他到底在险恶红尘间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反应极快,当下咬牙上前一步,根据他最近才了解到的信息胡诌八扯道:“皇上,小人听说用鲛人筋做成的琴弦,其声响遏行云,分外动听,而抽筋拔骨时,眼珠会因剧痛而染上一层均匀血色,到时再剥出来,会更加好看些,岂不是一举两得?若陛下准许,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楚河话没说完,自己倒先给话中的恶毒带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有意拖延时间,还暗中给琴师递了个眼色,岂料对方完全没接收到他的眼风,只像根柱子似地杵在原地,郁郁不肯做声。
少女阿玉满腹的心事凝结成两滴晶莹泪珠,啪嗒一声,滚落在皇家华贵的地毯上。
圣上抬眼瞧了楚河一眼,觉得以前没见过这人,可听他说话十分称心,便似笑非笑道:“也好,明日正午之前,朕要见到实物。若办好了,定重重有赏。”
说完,他让手下人将已折了胳膊的少女带到沼狱,又丢了可在沼狱随意出入的腰牌给楚河,便拂袖而去了。
楚河谢了恩,拿了腰牌揣进兜里,待出了殿门,便悄悄找到琴师,道:“今晚随我去沼狱救她,你敢不敢?”
琴师踟蹰一下,嗫嚅道:“我听说下了沼狱,就是十死无生,更何况……”
“那就是不愿意了?”楚河直接打断了他,冷笑一声:“也罢,我自己去。”
其实他向来贪生怕死,遇事瞻前顾后,总顾念着还有妹妹要照顾,这次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勇气,明知死路一条,却还跃跃欲试,非要闯一闯不可。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找死行径,怕是只有傻子才干得出来。
离夜幕降临还有几个时辰,楚大傻子揣着那人上次留下的翡翠,去了皇都里最好的珠宝铺子。他先叫了掌柜的出来,将怀中翡翠悄悄露给他看,接着指明要两颗珍珠,成色不论,只说越圆润越好。
楚河家世代打渔为生,生出来的子孙自然看不出翡翠价值,他也没指望它能多值钱,只是暗自期望够买两颗鲛珠就成,可同时又觉得肉痛得很,甚至连唯一的念想也没了,实在可惜。
可没料到,掌柜的一见翡翠,俩眼都开始泛起绿光,他表示会立刻将珍珠送来,并直问楚河是从哪里得到的,以及还有没有其他的,若有,一定要送到他这来,他照单全收。
楚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心痛的感觉却更甚,他随口胡扯了一段经历,把那翡翠往桌上一放,便抱着装珍珠的盒子扬长而去。
随手送人的东西都那么金贵,看来那家伙在海底下肯定是个家财万贯的主,下次若再见了,非要好好宰他一顿不可。
若他能以身相许……
楚河被心中陡然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赶忙摇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快步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为了不至于真的死路一条,他还有些别的东西要准备。
第93章 极乐海(六)
入夜,楚河如约到了沼狱门前。
他从怀中掏出那可供自由出入的令牌递给门前狱卒,然后冲狱卒拱了手,不卑不亢道:“小弟奉命前来办事,还望狱官大哥给带个路。”
说完,楚河上前一步,悄悄往那狐疑的狱卒袖口里塞了锭沉甸甸的银子,又顺势解下腰间酒壶递过去,轻声道:“来的匆忙,身上没什么别的好东西,唯独这鲍参泡的酒,滋味是天下独一份的,我跟大哥一见如故,权当交个朋友。”
酒是好酒,钱是真钱,那狱卒闷不做声地将银子和酒收了,也没仔细检查楚河肩上背的大麻袋,便转身替他将牢门打开,客气道:“好说,大人里边请。”
沼狱内暗无天日,在尽头一间破败的牢房中,楚河见到了白日里胆大包天的少女,她此刻模样很有些凄惨,两条胳膊软软地塌在一旁,一双美目被白布蒙住,就那么不省人事般躺在干枯的草席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昏过去了。
楚河向身后看了一眼,那狱卒只提醒了句注意时间,便很识趣地走开了。他叹了口气,将肩上背的袋子放到地上,接着俯下身去探查阿玉的伤势,意料之中,发现这小姑娘伤的不轻。
按照楚河本来的计划,是想用两颗珍珠冒充鲛珠,然后向上面报个伤重而死,再偷偷将少女运出狱去,放她回归大海。
这计划说起来轻松,其实哪一步都不容易,在任何一个环节暴露都是欺君之罪,万万马虎不得。
事已至此,楚河不禁提上了十二分的谨慎,他轻手轻脚地从袋中取出那装珍珠的玉盒放在地上,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冲着手掌心比划一下,然后飞快下刀,在其上划了道深深的口子。
血一下就涌了出来,楚河轻蹙了下眉,接着翻过手去,把血均匀地涂抹在珍珠表面上,配合他此前对照着鱼眼石对珍珠做的简单处理,看起来好像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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