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沿途所遇都是匆匆赶路的魔兵,手中又皆拿着画像,边走边打量路上躲着他们走的行人,就好像是有目的地在找什么人。
在找什么人呢?
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二人随着人流行至天岭城门口,却发现那些魔族胆大包天,竟在城门处也设了关卡,拦着进城的人挨个盘问。其中不乏修真者,有站出来怒斥他们胡作非为的,却都没讨着好。
月清尘站在队伍的大后方,虽看不到城门口的光景,却也感觉得到那站出来的修士是元婴修为,且是单系火灵根,修为强横非常,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毫无还手之力,被生生打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有婴儿啼哭声极尖锐地响起,要生生划破耳膜似的,在每个人耳边炸裂开来。队伍里很多毫无修为傍身的凡人哪受得了这个,顿时捂住耳朵口吐鲜血,离得近的竟当场暴毙了。
这声音,是魔族左使郁荼的千婴。
身边有怀抱婴儿的农妇,在千婴声音响起来时顾不上管自己,只俯下身去紧紧捂住孩子幼嫩的双耳和嘴巴,不敢让他发出半点声音,可初生的孩童哪里知道危险,只感觉得到耳内剧痛,便哇哇大哭起来。
月清尘心下微沉,暗道一声不好,手指却微微一蜷,隔着空气弹向那男婴的面庞。
郁荼喜食婴儿,特别是长得好看的男婴,这故事的恐怖程度已可与狐仙姥姥相提并论,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程度。而那男孩子浓眉大眼,哭声嘹亮,立刻就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自然也包括郁荼的。
“哈哈哈,想不到今天运气好,竟碰到个上等货色,也算不枉此行了。”
他身未至,声先至,农妇只闻刺鼻血气扑面而来,忙吓得扑倒在地上,怀中却骤然一轻,再抬头时,却见自己的孩子正被一红衣魔头捏在手中。她立刻就想扑上去夺回婴孩,可胳膊却被什么人拉住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农妇猛地扭回头,见拉着自己的是个面生的彪形大汉,当即拼命想要挣脱,却无论如何也脱不开。
她急得直掉眼泪,又回头去看自己的孩子,但在一片泪眼朦胧中,却发现那红衣魔头脸上神情由兴奋变为厌恶,接着冷哼一声,甩手将那男婴摔在地上。
月清尘不动声色地收了手,低下头去,感觉到郁荼阴森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到别处,却突然定在一个点上,然后眯了眯眼,飞也似地向那边走了过去。
农妇只觉胳膊上禁锢的力一松,便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的孩子。她几下拍净了襁褓上的土,却突然惊叫一声,发现自己孩子一张小脸竟憋得通红,嘴巴张不开,如同被胶水黏住了一般,五官紧紧扭曲在一起,就像个丑陋的小猴子。
她正心急如焚,身后却突然给人推了一把,推她那人低声道:“这里危险,快进城去。待进了城,你的孩子自会好起来。”
农妇心知这次是遇到了高人,忙弯腰道了谢,接着便急急忙忙地跟着人流向城门走去。月清尘回身看向郁荼走去的地方,发现那里站着正一对青年男女,那男子生得俊朗非凡,身着一袭素净白衣,正持剑警惕地看着大步而来的郁荼,女子粉衣紫裙,发绾金蝶钗,手上没拿法器,只紧紧拉着男子的手。
月清尘一眼便认出二人都是修士,那女子还算半个熟人,正是当年在潇湘亲自告发君长夜的羽若蝶。
十年不见,她修为进益不多,只是稳固在了元婴后期,倒是她身侧的男子已步入洞虚境,手上仙剑又品阶极高,但若要对付郁荼,怕还远远不够。
“怎么样,救不救?”
耳边传来晚晴的低声问话,月清尘沉吟片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回身随队伍向前走去。
身后远远传来郁荼不耐烦的声音:
“小子,看你跟这画上的人很像,就先跟我走一趟吧。”
跟画上的人很像?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间,就好像即将大难临头。月清尘捏捏眉心,试图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却是徒劳无益。他索性不再想这些,只顺着人流地往前走,很快进了城,便带着晚晴去寻城内的船家。
这个过程倒是顺利得很,大概是两人彪悍的傻愣模样和满满的钱袋打动了船老大,想着带在船上还能防海盗,就爽快地答应了,正好有条船即将出海,便很快带着二人去港口看船。
眼看休渔期刚过,又出了有琴圣仙墓即将现世这等大消息,北海上正热闹非凡,无数船舶往来运作,而那些为捕大鱼特制的巨船都停泊在一处,高出其余小船许多,个个三层九桅,底尖上阔,首昂艉高,气派非常。船老大的那艘前部装了启明石和领航针,帆也升了起来,眼看已经准备妥当,待三人和其余几人上了船,便很快起了锚,平稳地开出港口。
月清尘立在甲板上,静静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城镇和船在海面上行过带起的洁白泡沫,心中的不安有增无减。
自刚进城起,他便觉被一道极锐极利的目光紧紧盯住,那目光有如实质般黏在身上,时而冷冽如冰,时而灼热非常,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可每当月清尘顺着感觉到的方向看去,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错觉吗?
不可能,他的感觉从未出过差错,若是心中一直难安,便多半是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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