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君长夜却又扯起嘴角,轻轻冷笑了一下,心道连别人冷着脸骂你都觉得高兴,你怎么这么自甘下/贱?
真是可笑。
月清尘看见了君长夜唇边那抹自嘲般的冷笑,不知为何竟觉得有点悲哀,心中一阵刺痛,索性偏过头去看窗户外面,不看君长夜,也不看桌上那卷书,全然忽略了那确实是自己曾辗转反侧想要过很久,却遍寻无果的东西。
时过境迁,很多曾经美好的感觉都烟消云散,对古卷也好,对什么人也罢,但凡心境变了,哪怕东西还是那个东西,人还是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事实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对面的那个人,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二人相顾无言,而下方的拍卖会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最后一样拍品很快摆在了席面上,只是用红布遮着,看不到那副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星宿图究竟是何模样。
月清尘向来不喜欢太喧闹的场面,尤其是如今精力不济,会觉得吵得头痛,索性收回目光,想转回身来喝杯茶。
却冷不丁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
里面满是炽盛的悲哀。
君长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座位,走到了月清尘身边来,正静静望着他的背影,见他突然回头,当即若无其事般将目光移到窗外,朝着楼下看了一眼,正瞧见下方起哄要一睹星宿图真容的的人群,嘈杂如群蜂乱舞。
君长夜蹙了蹙眉,又见月清尘脸色不好,便道:
“这里实在太吵,师尊若不愿意再看,我们就先行离开吧。”
反正星宿图这枚鱼饵已经放出去了,如今天象有异,病急便易乱投医,不愁长平宫那边不上钩。
二人出了花间酒,直至坐上停在外边的银白厢车,往白雀街那处新置的宅院去了,一路无话。
这车内确实如云琊所知般,空间极大,月清尘坐在右侧靠窗的位置,与君长夜之间还隔着四五个的距离,这距离让他觉得安心,便眯起眼睛,想要在颠簸的间隙中小憩片刻,可头依旧疼得厉害,始终睡不安稳。
恍惚中,月清尘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在额角轻轻按揉起来,只片刻功夫,竟真觉得舒服许多。
混沌的大脑来不及抗拒,就已经彻底被那双手和困意收买,即将陷入温柔的黑暗之中,可就在这时,一直行进的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有侍从在车门外沉声道:
“主人,外面有一男一女两个修士递上拜帖,说是有事相求,想要见您一面。”
月清尘蓦然睁开双眼,却随即发现自己几乎被君长夜整个圈在怀里,而对方刚刚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此刻还没有完全放下。
这姿势,委实是太暧昧了。
原本怔忪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几乎带了警告的含义在里面。
可即便被月清尘这样注视着,君长夜却仍旧没有松手,只挑衅似的勾了勾唇,突然一手托起月清尘下巴,另一只手则迅速将对方的双手按住拨到一边,把他圈在车壁与自己身体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贴近了低声道:
“师尊若是不怕他们听到,就尽管弄出动静好了。”
君长夜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调笑意味,可行动起来却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只下一瞬间,便俯身吻了上来,动作迅猛如疾风骤雨,指腹摩挲脸颊的触感粗砾滚烫,几乎在脸上烧起来。
月清尘下意识要挣,可刚一发力,却骤然听得有一道恭敬中暗藏不耐的男声在外面响了起来。
“素昧平生却前来叨扰,实在不像话,但云某之所以出此下策,却是情非得已,只因方才阁下所拍的那卷昆玉经,乃是好友多年心念之物。云某自知此举确实是强人所难,但若您愿意割爱,愿在原价的基础上再多加三成,绝不会叫您吃亏。”
竟然……竟然是云琊。
这种时候,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车外那全身包裹严实的侍从自通报后便一直保持沉默,好像一个只会传话的木头桩子,外面的云琊与宁远湄却始终没有得到车内人的任何回应,二人对视一眼,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云琊却终于忍不下去,率先开了口。
他自觉一番话说得自己都觉得酸,已将诚意表露清楚,可车内却依旧毫无回音,别说回音了,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云琊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平日里甚少求人,也从来不是个好耐性的人,事到如今,他真的是不耐烦了,不由冲那侍从道:
“你家主人真的在里面吗?”
话音未落,几人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猛然撞到了车厢上。
是从车内发出来的。
从万古如斯出来的这些天,为免惹月清尘不高兴,君长夜一直忍着不碰他,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一亲芳泽,不由疏忽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不留神便被身下人挣开,狠狠推了出去。
这一下的力气不可谓不大,君长夜整个背部直接撞到了对面坚硬的厢壁上,虽不算疼,却也不由捂着腰皱了下眉。
月清尘自唇角用力抹了一把,只冷冷瞥了对面人一眼,便伸手要去拿座位上放的玉盒。
君长夜也不制止,只看着他淡淡道:“师尊要做什么?”
“别叫我师尊,”月清尘低声道,“你去拿给他。”
君长夜似笑非笑道:“师尊怎么不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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