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尘瞥他一眼,断然拒绝道:“那你就不必说了。”
“师尊啊,”君长夜却突然伸手挑起他一缕青丝,放到鼻尖嗅了嗅,暧昧含混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每次像方才那样看人的时候,都别具一番风情,就像已经沦落风尘的仙子,却还拼命抱着最后一层遮羞布,殊不知,这样却更让人欲罢不能。”
说话间,他另一只手已经不老实地穿过月清尘雪白的外袍,眼看着将要探到里衣中去,被月清尘一把拍掉也不恼,只趁机在他腰上捏了一把,轻声道:“以后别那样看人,当然,看我除外。”
月清尘觉得今晚君长夜实在太过反常,再待下去还不知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正欲直接起身下车,耳边却又传来对方带着犹疑的声音: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看不透你,看不透你在想什么,想做些什么,就好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跟这里格格不入。”
月清尘心中咯噔一声,起身的动作顿了一顿,便被君长夜重新拉回怀中。他挣扎着要推拒,却在过程中正对上对方灼灼的赤金双眸,而横亘在二人之间最关键的几个问题,终于呼之欲出。
当年在潇湘,师尊为什么半点都不肯相信我?既然你不喜欢我的母亲,那后来即便拼着重伤也要杀死父尊,仅仅是因为正邪不两立吗?
你,就这般厌恶魔族吗?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又传来几声极度惊恐的尖叫,紧接着,二人皆听得一个男子高声道:“拔剑!保护殿下!”
那声音雄浑厚重,即便身临险境也十分沉着,听起来像是禁军统领一类的人物。而伴随着这声命令一并传入耳中的,却是十几道铮然的拔剑声,混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桀桀怪叫,中间还掺杂了急促的敲锣声。
怎么看,都是以寡敌众。
月清尘侧耳仔细听了听,不经意间喃喃自语道:“赶尸人?”
可赶尸人一般都走野岭,行夜路,尽量避开人烟,怎么会出现在帝都这种繁华之地?
“真是煞风景,”君长夜面色一沉,轻轻放开月清尘,然后思忖道:“这不是普通的赶尸人,师尊要我去帮忙吗?”
“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去?”
被一语戳破心思,君长夜倒也不恼,只笑着道了句“知我者,师尊也”,便从座椅下面取出个面具带上,从车内飞也似的掠了出去。
月清尘坐在车内未动,直到听得外面传来混战的声音,才起身撩开车帘。他原本只想下去围观一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并非想要逃跑,不料刚一拉开车帘,便见那身裹黑袍的侍从将门口堵了个结实,一板一眼道:“外面危险,请您不要下车。”
他说话的腔调很怪,虽然字字清晰,却毫无起伏,月清尘与那双玻璃珠般的蓝碧眸子对视一瞬,突然一伸手抽出那侍从腰间佩剑,朝着他的前胸捅了进去。
却如同刺进一团空气,捅了个空。
那侍从严实的黑袍被利剑带起的风扬到一边,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团模糊的人形黑雾。
月清尘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见状也不惊讶,只待风止了,便将手中的剑重新插回它腰间,淡淡道:“我不下去,只在这里看看。
黑雾仍旧重复了一句“请您不要下车”,便沉默着退到一边,外罩胸前破洞也很快愈合妥帖,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
果然是君长夜的魔气所化,连脾气秉性都跟他一模一样。
月清尘心知,其实刚从万古如斯宫离开时,君长夜确实只打算扮作普通的北境商贾,可行至一半,却听说了天象有异,永宁帝太子之位托付非人,恐会触犯天威的传闻。登基大典在即,此番迷信之说却传得沸沸扬扬,后面必然有人在捣鬼。
可即便如此,只要那天象还夜夜悬在空中,即便萧紫垣顺利登基,也不可能赢得民心。
月清尘心中想得到这层关窍,却也没有办法让那天象逆转,可君长夜自知道这消息之后,却一改悄悄进城的初衷,先是不知从哪弄出来这么一支商队,随后又到处招摇过市,生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一般。
相传百鬼乱世时,君长夜的父尊沧玦在力量最为强盛的时候,可以凭一己之力化出十万魔军,锋芒之盛震惊内外,轻而易举便拿下了当年以凝碧宫为首的潇湘,还迫得景氏一族暂时归降。
如今君长夜比当年的沧玦更进一步,能凭己身魔气化出这样一支商队,自然也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他肯为了萧紫垣的事情这样上心。
虽然君长夜一直没有告诉过月清尘他究竟想做什么,但月清尘对他这种先做后说的脾气了解得清楚,知道他非要等一切万无一失才肯说出来,免得别人白白高兴不算,还要承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望。
君长夜向来心细,对月清尘格外细,恨不得连他随口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月清尘早有察觉,但当时只以为他是迫切地想要提升修行,才将师父说的话都一一记下,便曾告诫他心该放宽些,若过于执着一处,便太容易计较得失,他应该默默记下了,却还是我行我素,并没有照做。
实在执着得可怕。
月清尘如今服了药,体内秘术虽被压制不再发作,却依旧用不了半点灵力,常常觉得冷,觉得疲惫,在睡梦里的时间居多,并没有很多精神来揣摩君长夜的心思,只是冷眼旁观了这些日,多少也能推测出他在为天象的事情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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