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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份清醒,却只能让他更清楚地感觉到剑尖划过皮肤带起的冰冷触感,感觉到全身僵冷如同石头,双手完全不受控制,甚至没有办法开口说一句话。
    这就是身中傀儡术之人的感觉吗?
    就像……梦魇一样。
    其实,先前在宁远湄与君长夜在床前对话的时候,月清尘虽无法从囚困自己的混沌中脱出,却也能隐约听到外界的动静。因此,自然听得到宁远湄说的,他体内附着的牵丝一事。
    缚仙索,鬼牵丝,连这些邪器都已经出来作祟,看来是真的快要到一切终结的时候了。
    可此刻距与凛安约定的二十年之期,却还差着好些时日。
    至于后来陷入沉眠,对周遭一切失去感知,可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面前君长夜双刀垂地的侧影。
    “阁下想怎么样?”
    君长夜转身看向对面穿青衣的人,目光紧紧胶着在对方顿在半空的手上,却也因此,并未注意到后方月清尘已然醒了过来。
    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冷然,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可月清尘与他相处久了,却能从他说这话的语气中,分辨出一丝细微的恐惧。
    君长夜近些年虽心绪仍常有起伏,但对外时,却早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这丝恐惧虽细微,但都到了能被人看出来的地步,可想而知,他心中该害怕到何种地步。
    他在怕什么?
    “魔尊很生气?”那青衣人微微一笑,“很想杀我?”
    他的声音像是被火燎过一般,嘶哑得不像样子,一张脸却干净好看得要命,好像刚用潇湘的水细细洗过。
    是蘅芜君的脸。
    可这个人,却绝对不是蘅芜君。
    “别废话,”君长夜冷冷道,“速速将牵丝撤了,否则,非但你要将命留在此处,魔族的大军还将踏平三十三重幽冥界。”
    “哦?魔尊以为我在为鬼族效力么?”青衣人摇了摇头,手腕轻轻一翻,做了一个下滑的手势,道:“不,其实本君来此,只是想给洛家讨个公道罢了。”
    他这般缓缓地比划一下,幅度不大,可若是师尊也同他做一样的动作,那……
    一种近乎肝胆俱裂的恐惧感几乎在刹那间击中了君长夜,像是被命运的无形之手紧紧攥住。他几乎不敢回头去看月清尘,生怕一看,自己就要和那个人天人永隔。
    但转念一想,怎么会天人永隔?若师尊真的遇到不测,我便先杀了那傀儡师,再踏平鬼界,然后随他去便是了。
    只是怕,他连死,都不愿意跟我在一处。
    就在那青衣人手腕一翻时,月清尘顿时感觉手上的剑轻轻贴着脖颈而过,可那人分寸把握得很好,伤处竟没有流出一滴血。
    由此可见,他的本意并非要伤人。
    那会是什么呢?
    就在这紧急关头,月清尘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因为愤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火上浇油,更何况,自己面对的,还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局面。
    毕竟,让对手就这么被控制着,一步步死在他们自己最得意的法器之下,本来就是足以让那些修习傀儡术之人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而这个人控制傀儡的能力,更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大乘修士,一旦被这种牵丝缠上,也需要时间,才能自行从身体内部将牵丝一步步去除。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时间。
    “讨什么公道?”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宁远湄。
    月清尘立刻向声源处一瞥,只见那碧裙女子迎风而立,往日带惯的面纱此时已不见踪影。虽然低着头,却仍能隐约看到她的右侧脸颊上有一朵暗红色的花朵,掩盖在鸦羽般的乌发之下。
    宁远湄并没有向月清尘这边看,却已注意到他神智恢复,当即不动声色地传了密音入耳,将牵丝的破解之法详细告知,并表示自己会尽力拖住蘅芜,请他专心破除牵丝即可。
    言语中并未提及方才打斗过程中所发生的任何事,可看她头发上有尚未融化的冰霜,月清尘却已能猜到,自己刚刚定是用霜寒伤了她。
    若是那青衣人继续操纵自己伤人,甚至杀害同门中人,那后果绝对比让他自己死在霜寒之下,还要不堪设想。
    先前,月清尘既然听到宁远湄说起牵丝一事,自然也听得到她与君长夜说起的,当年在潇湘那一场师徒离心的前因后果。
    可月清尘记得,自己从始至终不曾将原委告诉过宁远湄,宁远湄也不曾问过他一句,为何要那么做。
    但听她对君长夜所说,却是对里面的真真假假猜得八九不离十,甚至看透了月清尘自己都不愿意坦然面对的那一部分。
    毕竟当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对君长夜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可如今再回首看去,自己并非毫不顾惜他们二人之间那些年的师徒情谊,甚至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这才会与凛安定下二十年之期,只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去弥补带给君长夜的伤害。
    他早已不再将君长夜当做一本小说里的人物,而是真真切切活在身边的,令自己爱惜又欣赏的一个晚辈。
    月清尘自己看不清,自然是当局者迷,可旁观者若不去深思,也未必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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