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在吗?圣女召咱们去正殿议事。”
是三长老银罂子的声音。
银罂子知道这个点他肯定在里面,于是说完这句话,便在那扇绘满血婴的门外等了一会。直等到三盏茶都喝完了,才把依旧一袭红衣裹身的郁荼等出来。
然而他还没靠近,银罂子就先闻到一股混着血气的胭脂香,等靠近了,又见他身上有纵情留下的痕迹,不由半开玩笑道:
“哎呀,魔尊出事了,我看眼下这整座宫里,也就属二哥你最沉得住气了。”
可这话说完,她才觉得不对,就好像在说郁荼幸灾乐祸一样。银罂子正欲补救,却对上郁荼似笑非笑的目光,眼皮一跳,索性不再遮掩,大大方方道:“如果魔尊真的死了,可小妹就要恭喜左使大人了。”
“哦?”郁荼饶有兴味,“为何?”
“放眼整个魔族,撇开圣女不谈,刀煞是个老东西,连自己的本命法器都到现在也没找回来。飞贞对魔尊之位毫无兴趣,又跟浣花宫那个宫主纠缠不清,不叛就不错了,我更是从未肖想过。这样想来,这至高无上的位子,可不就非你莫属吗?”
她本以为郁荼听了这话会高兴,再不济也该有所表示,说将来真得了那个位子会给自己什么好处,谁知对方只是“哼”了一声,眼睛里尽皆嘲讽,没有丝毫笑意:
“魔尊死没死,可还没个定数呢,三长老这心思转得可真快啊。不过我劝你,还是先把心思收一收,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看着已到正殿大门,他说完这句话,便率先走了进去,留下银罂子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暗骂几声,却也只得跟了上去。
可还未进门,她便听到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心中还觉得奇怪,待进去一看,却顿时了然。
原来是有被关在魔宫里的修士要逃跑,还不巧地被逮住了。唉,逃跑挑什么日子不好,偏偏挑这样的日子,这不是往圣女枪口上撞吗?
可往枪口上撞的显然不止那两个要逃跑的倒霉蛋,还有刚进门的郁荼。银罂子眼看着纱缦华将视线冷冷地从他脸上扫过,浑似两把凌厉的刀子,语气中显含怒意:
“左使,昨晚出了这么多事,你却依旧有心思寻欢作乐吗?”
“出事?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郁荼眉毛微挑,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诧异模样:“敢问圣女,现在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右使大人,你知道吗?”
最后一句显然意味深长,可立在一旁的飞贞并不理会其中深意,只随手一指殿内两根巨柱中间被五花大绑的两人,冷然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银罂子见情况不太对头,赶忙悄悄闪到一边,唯恐成了被殃及的那条池鱼。要知道这两个大魔不对付已久,要不是之前头上有人压着,恐怕头一个要内斗的,就是他们俩。
眼下魔尊出了事,看右使这样子,显然是毫不掩饰自己对左使的厌恶,连句话都不愿跟他多说,而左使也不是吃素的,要说这里唯一还能勉强压住场子的,恐怕也就只有圣女了。
至于她自己,虽然在魔族众长老中也一直位列前三,法力却到底与上述两个魔头相去甚远,只能暂且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只见郁荼点点头,却并不往飞贞指向的那个方向看,反而抬起眼皮,将对方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和绘了梅纹的雪白衣袍打量了一个遍,唇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似羡非羡,似嘲非嘲,直看得人头皮发麻。飞贞本不欲在此跟他闹僵,可实在被他看得心头火起,不由喝道:
“你看什么?”
郁荼慢悠悠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您最近穿衣打扮讲究了许多,都快赶上昆梧山那些修仙的了。看来即便是别人不要的,这房里有人跟没人,也到底不一样。”
此话一出,不但飞贞身上骤然带起杀气,连银罂子都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若论起魔族嘴毒手黑之最,郁荼可谓独占鳌头,而且嘴毒还超过手黑,此刻话里藏刀,专门往飞贞的痛处捅,还一捅一个准,既讽刺他身为魔却净做些修士的高洁打扮,又挖苦他明知顾惜沉爱的另有其人,却还是赶着往上凑,实在可笑。
这谁能忍得了?更何况飞贞从不止步于在言语上讨便宜,但凡心中不痛快,便要真刀真枪地上,一场流血眼见是不可避免了,最后还是纱缦华抢先喝止了:
“够了!现在不是逞勇斗狠的时候,待此间事了,随你们怎么算账我都不管。可现在尊上情况未明,我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既要去帝都寻尊上的下落,又要防止那些修士趁机反扑,更要保证万古如斯宫固若金汤,一丝消息都不能漏出去。”
“圣女所言极是,”郁荼得了这个台阶下,当即换了一副恭敬的嘴脸:“不知您是如何打算的?既然尊上暂时不在宫内,我等皆愿听从圣女的安排。”
“你们来之前,我与右使已经商量过了,这段时间便由他负责万古如斯附近的巡逻防卫事宜。至于宫外关押的俘虏,便由左使负责看管吧,眼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该如何处置昨夜逃跑的这两个人?”
此时此刻,从郁荼这个方向看去,石柱旁烛台燃起的森冷火焰照在她额间的一贴弯月金箔上,在美人脸上投下交织的光影,显得冷艳不可方物,可在那睫毛阴影笼罩下的眼睑处,却似是泛着乌青,显然是担忧至极,整夜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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