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恐怕……保护不了我的夫君了。殿下……您当年倾慕的那个人……他也回来了吗?”
“……嗯,他回来了。”一丝笑容浮现在月清尘唇边,像冬日里乍现的暖阳,并不明烈,却足以叫冰雪逐渐消融,“等他从海上归来,我带给你看看。”
“那……那就好,”蚌妖随之微笑起来,可随即呜咽几声,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可绿斛,恐怕等不到了。”
冷北枭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实在不明白月清尘究竟想做什么,莫非是真想救那濒死挣扎的蚌妖不成?眼看蚌壳中的黑硝石随时都有再度炸裂的可能,冷北枭上前一步,九节长鞭再度握入手中,盘算着如果月清尘再不动手,就由他亲自来。
可就在这时,伏于蚌女旁侧的月清尘结印的手势却蓦地一变,眼见着法印成型,便将其向高处猛然抛去。而随着法印越升越高,巨蚌表面竟也迅速发生变化,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两片蚌壳间裂开的缝隙越张越大。
随后,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躯体被法印被牵引着自其中飘了出来,原本因被黑硝石填满而肿起来的四肢已如破布般尽数龟裂,定是被先前的爆炸所激,但腹部却仍旧胀得老高,显然仍有大量黑硝石藏于其中。月清尘并未躲避,于是冷北枭就瞧着那男子离他越来越近,而接下来,月清尘的手势却再度一变,迅速在那男子腹部表面凝上了一层寒冰,随即向后倒退了几步,牵引着黑硝石的源头渐渐远离这片区域,同时不断地将其逼出男子体内。
巨蚌如同被冰封般僵在原地,双壳张开着,身体簌簌颤抖,可蚌壳表面原本已然暗淡的光华却再度流转起来。冷北枭猜着月清尘或许是透支了自己的元灵来修复蚌妖的元神,不由暗骂一声出尔反尔,随即猫下腰向蚌壳内探身进去,同时传音道:“望舒君,那宝物本王可拿了,你处理完黑硝石就快点回来!”
他也不知道月清尘听见没有,只觉这蚌壳中乌漆麻黑,血腥扑鼻,旁边还有两团快化成血水的人身,想来是那什么蛟行帮的其余两个帮众,他边将其拨开寻找那枚琉璃眼,边向里面这名叫绿斛的蚌妖告罪道:“打扰,小妖,本王跟你们殿下是一伙的。圣物呢?本王先替他取走了。”
语毕,冷北枭果然看到有一枚明珠皎如月华,就静静卧在蚌肉深处。他心中一喜,正欲爬过去伸手去将之取来,却忽觉耳边阴风一阵,有个人自旁边猛扑上来,仗着地方狭小长鞭施展不开,竟趁冷北枭没有防备,一把抱住他的腰。手中大概持有短匕之类的法器,同时刺进其腰间,硬是将冷北枭逼得向后倒退了三四步,头部还狠狠撞上了坚硬如铁的蚌壳顶部。
他给撞得眼冒金星,腰间亦是一阵剧痛,仗着肉身强横才没什么大碍。急怒之下,冷北枭猛地抬腿将那家伙踹出一丈开外,可再抬头时,却看见那人在空中艰难地转了个身,竟正借着这激烈的一踹之力,将匕首甩向皎珠所在方向,想必是本来已经没有力气,见到冷北枭进来才临时想出的招数。那皎珠本就不甚坚固,给他一击得手后,在原本光洁的表面竟裂开了一道缝隙。冷北枭大惊失色,猛扑过去将之握在手中,然而为时已晚,那枚珠子已然从内部裂开。
那一瞬间,冷北枭从明珠光可鉴人的表面,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狰狞到扭曲。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扭头冲着那已然没了气息的蛟行帮众,从牙缝间恶狠狠地挤出一句:“你们门派,还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那玄武墓真的有守护神,只怕此刻已被惊动。冷北枭懊丧地握着琉璃珠,在原地呆坐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出去再说。于是他沿原路返回,弯着腰一点点退出了巨蚌之内,见她虽被定在原地,可蚌壳表面光华大盛,就知道不出一时三刻就能痊愈,便没有多管,而是抬头去寻月清尘和冰舟所在。见月清尘正将那蚌女的情郎移上冰舟,男子身上的异状尽消,洛明澈接应着,将其放在船中央,想必暂时没有性命之虞,便先松了一口气,喊了洛明澈一声,迅速向那边游过去。
洛明澈看到冷北枭,便冲他微笑了一下,可下一刻,冷北枭却见他愣了一下,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而后猛地转过身去,将这边情况指给月清尘看,同时传音入耳,叫冷北枭千万不要靠近冰舟,赶快沉到深渊下面去。
其实不必他说,冷北枭也立刻感觉到了身后异状,原本已平静下来的深渊复又沸腾起来,像是有什么足以毁天灭地的怪物被唤醒了。大地在震颤,海水在怒吼,一股滚烫热浪自身后追赶而来,仿佛咆哮着的千军万马,离自己只有寸步距离。
他回头一看,顿时觉得肝胆震颤,满目皆是火红的地心岩浆,灼目刺眼,将原本幽暗一片的深海映照得如同白昼。而滚滚热浪之外,正有数十道水幕随刚刚形成的水龙卷直冲天际而去,像是天地想将这片深渊的海水尽数抽上海面。而在边上不远处,另有无数水流汇聚处,正在逐渐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周遭一切都被不可抗拒地被吸引着靠近其中,仿佛能吞噬一切。
原来这一整片海,都是玄武之墓的守护神。
在这种情况下,想逃命根本就不可能,冷北枭下意识往下沉潜了数十丈,发现身体已然不受自己的控制,正随天旋地转不断地被卷入海洞处。他再度抬头看向冰舟所在方向,却见那叶小舟已然彻底翻覆,船上的洛明澈和老蟹精正携着那昏迷不醒的男子向右游弋,看样子是在往之前月清尘所说的古蚌群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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