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思道:“哦?这话他日我定要转达首辅大人。”
江问远一慌,平时父亲最讨厌他不学无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如果这陶九思真把这话说给父亲听,一顿栗子炒肉是少不了了。
正想说几句服软的话,却看见隐在人群中的三皇子怒目瞪着自己,急忙转换话题,拔高声音道:“陶修撰第一次来桃李宴,怕是不知道桃李宴的规矩。”
江问远这两句话说的是中气十足,引的不少人都看向这桌,有的人干脆放下笔,等着看好戏。
陶九思还未回话,夏开颜率先道:“什么规矩?江大公子你可少诓人!”
江问远微微一笑,道:“开颜你也是第一次来,少在这鼻子插大葱--装蒜。”
陶九思按住夏开颜,好整以暇的望着江问远,道:“什么规矩,江公子不妨说说。”
江问远用头指指桌上那个硕大的酒壶,气势汹汹道:“咱们这桃李宴啊,第一次来的人须要饮酒满百杯才行。”
这一听便是胡扯,桃李宴开了这么些年,从未听人说过有如此规矩。
其实,在座众人不少都是年年参加桃李宴,想要戳破谎言简直轻而易举,可除了夏开颜他们,剩下的人无一不是面带戏谑看着,根本没人仗义执言。
上辈子陶九思遇到的也是同样的难题。
他在寺庙长大,老和尚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一向是守戒律的,酒肉乃是大忌,万万不会让陶九思去碰,故而这酒是吃的还是喝的,陶九思在去苏府之前都没个概念。
所以陶九思这酒量可想而知的差,让他喝一百杯酒,大约和当众要他命差不多。
不过上辈子的桃李宴,陶九思是带着苏清梦一起来的,当时江问远话音刚落,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苏清梦便大步向前,举起那酒壶道:“好!不就是一百杯?我替我哥喝!”
苏清梦女中豪杰,酒量向来了得,可江问远哪知道这些,见一弱女子来应战,立马吩咐人倒满一百杯酒,密密麻麻的铺在苏清梦面前。
苏清梦挽起袖子,举杯便饮,一排排的喝下去,转眼间最后一个酒杯也见了底。苏清梦面不红心不跳,还道:“百杯也太少了,你们这桃李宴是看不起谁?”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江问远也好半天才讪讪开口道:“苏小姐好酒量。”
当时妹子叉着腰,笑道:“本小姐至今喝酒还没怕过谁!”
桃李宴过后,苏清梦女中夜叉的形象不胫而走,母亲听到后,气得差点动手打人。
想到这里,陶九思不由咧嘴一笑。
江问远见陶九思莫名其妙的笑了,蔑道:“陶修撰还能笑得出声,一百杯酒一定不在话下。”
陶九思正要作答,卫负雪缓缓站起了身。
卫负雪身量高挑,一站起来,衬的江问远是又圆又矮,夏开颜见了不由掩嘴偷笑。
卫负雪拿起那壶酒把玩一阵,轻描淡写道:“桃李宴有这种规定倒是头一回听说。”
江问远梗着脖子:“大殿下从未来过,自然不知。”
卫负雪不理他,悠悠道:“听闻过桃李宴乃是以文会友的文坛盛世,最是风雅不过,什么时候桃李宴成了以酒相拼的江湖聚会?难不成在座各位都是欺世盗名,并非什么文坛大家,而是江湖沉浮的草莽?”
陶九思也帮腔道:“大殿下,都说这次桃李宴是三皇子操持,他一向最守礼节,最懂进退,怎么会设计如此出格的环节?”
卫负雪冷哼一声,高举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怒道:“先生说的极是,三弟怎会如此粗鄙,我看是江公子自作主张,故意刁难人。”
江问远彻底楞在原地,连衣摆被溅起的酒浸湿也顾不得。
陶九思点点头,赞同道:“兴之所至,方对酒当歌,这点道理三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一定是江公子强人所难。”
原本躲在暗处看好戏的卫怀礼,见陶九思和卫负雪一唱一和,将江问远驳斥的体无完肤,心中又急又气,觉得自己选了个白痴去挑衅。
而且陶九思和卫负雪虽然句句说不关三殿下的事,但卫怀礼能听懂这是杀鸡儆猴。他自知不能不露面了,只好从人群中走上前来圆场。
大庭广众之下,卫怀礼不敢失了礼数,恭敬的给卫负雪行了个礼,问了声:“大哥好。”
又转而斥责江问远道:“江公子,咱们桃李宴向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若想和陶修撰喝上几杯,不妨改日再约。”
背后正主都发话了,江问远只能认了哑巴亏,道:“是我一时馋酒,又钦慕陶修撰已久,故而有此荒唐行径。陶公子、大殿下,还请赎罪则个。”
陶九思上辈子温文儒雅,内外皆方方正正,可这样为人,说好听了是克己复礼,说直白点就是耿介过头。陶九思重生后,倒是豁然开朗,虽然还是慎独的性子,却外圆内方不少,见江问远服软,便也道:“罢了罢了,江公子想与我喝上几杯也是好意。”
卫怀礼看陶九思不想计较,立马将江问远呵斥下去,自己则端杯茶坐在陶九思身侧,赔笑聊了好一会天。
正说话间,却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二皇子、嘉瑞郡王驾到!”
卫怀礼放下茶杯,偷偷地翻了个白眼,继而戴好自己风雅的假面,起身迎了出去。
不多时,卫容与便东张西望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朗月般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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