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兢兢业业,掌管雨水的神仙却偷了懒,大卫从南到北,不少地方,十天半个月都等不来一场雨。大地干枯龟裂,裂开一道道极深的口子,仿佛正张着嘴,向上天祈求甘露。
苦苦熬过六月,没想到七月的情况更加严重。
庄稼成片的旱死,牲畜成群的虚脱,没有新成熟的粮食为继,冬天贮存的口粮已经消耗殆尽,大卫的百姓逐渐流离失所,更多饿殍出现在了卫国的土地上。
尽管如此,老天还是打着瞌睡,忘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祈求,依旧没有下一滴雨。
此时,卫容与已经在六部行走,整日和一线灾情打交道,每天看到的都是触目惊心的数字。
多少地方数月未曾下雨,多少人又活活饿死,多少流民又被逼起义。
卫容与红着眼,捧着奏折,哀民生多艰,又左右为难,确实想不出一个办法。
陶九思却记得这个夏天,当时他为了替卫容与分担,专门去了旱灾最严重的地方坐镇,每日竭尽全力,还是阻挡不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死去。
天灾未解,阴谋却在偷偷酝酿。
陶九思知道,马上会有一件大事发生在京洛。不过此事无关卫负雪,他便不想再想从前那样多加干涉,以免改变历史轨迹。
可蝴蝶振翅,水生涟漪,历史已然脱轨,事情走向何处,早由不得陶九思做主。
第41章 狐媚
陶九思这天顶着烈日出了门,骑着马走了没几步,就被烈烈夏日烤的口渴难当,于是翻身下马,寻了间茶寮,买了壶茶水解渴。
虽然此时尚早,但茶寮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纳凉,奇的是这些人或坐或立,手上无一例外都拿着张纸在看,嘴里还念念有词。
陶九思暗忖,京洛这是要开展什么朗诵比赛?还是国子监整了什么读书活动?
正在纳罕,有位汉子坐在陶九思这桌,不好意思的举着纸道:“大人,俺,俺不识字,您能念念吗?”
陶九思看着汉子热的双颊通红,额上汗流如瀑,马上递上一大碗茶,道:“这位大哥,你先喝口茶,待我看看这纸上说的是什么事。”
陶九思边喝茶边去看那张纸,不过片刻,火红脸的汉子,便瞧见眼前这位温和的大人,眼角唇边都泛上了惊诧。
红脸汉子急切道:“纸上说什么?”
纸上说的,是上个月大卫宝顺县县丞,千里迢迢来京城上书,顺便一头撞死在正天门的事。
按理说这事虽然会被京洛百姓茶余饭后谈论一阵,便会被抛之脑后,热度绝对不会太久,毕竟京洛新鲜事层出不穷,大家习惯了对什么都不过一炷香的热度。
可这次却有些微妙的不同,县丞当时带来的折子不知怎么流了出来,还被刊印成数千份、上万份,在京洛城里传阅。
红脸汉子抹了把汗,催促道:“大人,纸上说什么?”
陶九思抿嘴不语,他发现自己等待的那件大事,这回到来的方式却比上辈子轰烈许多。
上辈子,那县丞死后,折子只让六部尚书瞧了,饶是如此也风波甚大,不知这世声势浩大许多,最后带来的结局是不是也更加不可掌控。
陶九思这边没说话,邻桌一位读书人倒是阴阳顿挫的读了起来:“大卫后宫之中有无德妇人作祟,把持朝政,玩弄权术,使国本不稳,内耗积弱,此番大旱实乃上天警示,陛下应亲贤远佞,铲除狐媚,选贤德之人早入东宫。如若不然,大旱必定愈演愈烈,大卫将摇摇欲坠。”
红汉子终于听到了八卦,心满意足的接话道:“这狐媚…说的不就是杜贵妃?”
书生道:“自然是杜贵妃。诸位可能不知,这杜贵妃啊,说来也是一个奇人,传说她出生的时候…”
书生说的捕风捉影,闲坐之人也权当故事来听。陶九思却坐不住了,揣了一张纸,起身打马进宫。
到了吏部,果然也是议论四起,同一个部门,同一条新闻,同僚们互换着小道消息,全是等着看好戏的神采。
杜庆遥趁着乱,将陶九思拉倒了一边,附耳道:“你听说了吗?”
陶九思点点头,小声道:“估计这会全京洛没人不知道了。”
杜庆遥问道:“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宝顺的县丞当真是一片赤诚?”
陶九思摇摇头:“定是有人指使,他那封奏折本是称述灾情,求朝廷减免赋税,及时救灾,可到了末尾,非要去牵扯什么上天警示,他不怕惹恼了陛下,更没宝顺好果子吃?”
杜庆遥沉思道:“难不成又是我姑姑使得苦肉计?”
陶九思心里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方便此时和杜庆遥多说,便摇摇头道:“我看未必。”
说话间,祝舜理进了吏部大门,绷着一张俊脸,沉闷道:“陶大人、杜大人,我这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杜庆遥捏着下巴,幸灾乐祸道:“听坏消息。”
祝舜理:“陶大人,贵妃娘娘叫我来传话,让你跟我去一趟正心殿。”
杜庆遥忙道:“那好消息是不是说,这个坏消息是假的?”
祝舜理愁眉苦脸的摇摇头:“不是,好消息是我升迁了,成了大理寺卿。”
杜庆遥讶然:“这么件大好事,你怎么掉着脸?”
祝舜理:“升的太多太快,我怕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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