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正点点头,“庆遥说的没错,很多年纪大些的老臣都纷纷致仕返乡,我也预备着递辞呈了。”
陶九思一惊,道:“父亲此话当真?”
苏家人能离开京洛这个政治漩涡也并未一件坏事,陶九思甚至希望他们能早点离开。
苏文正笑道:“自然当真,从前我还在朝堂坚持,不过是为你和你哥哥做打算,如今你们都去了宁省,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贺溪云道:“这样甚好,父亲母亲不妨去安宁玩一阵,小陶,你说是不是。”
陶九思暗忖,随着卫负雪的发展,局势势必会越来越剑拔弩张,而苏府众人身份又颇为尴尬,还不如去乡下待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接他们来身边。
陶九思道:“溪云说得对,父亲母亲,你们不妨去安宁待一段时间,等赵王重返京洛之时,儿子再接你们回来。”
赵王重返京洛,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苏文正知道两个人儿子所图甚大,如今帮不了他们,能不拖后腿便不拖后腿,于是点点头:“也好。”又眼神空远道:“也是该去给千江月扫扫墓了,我不负所托,不负所托啊。”
陶九思心神一动,脱口而出:“父亲,老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苏文正出神道:“一个故人罢了。”
第二日,陶九思得了卫容与传话,让他先行前往逐水居候着,自己散了早朝便出门寻他。
陶九思心道,昨天和卫容与不欢而散,也确实应该再找个机会和他说明白,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叫了叶流风同行。
逐水居还和从前一样,陶九思见了亲切,心思也放松不少,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点了壶最好的龙井,在宁省一年多,委实没喝过什么好茶。
从前相熟的茶博士一见陶九思,惊奇道:“陶大人?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陶九思笑笑,解释道:“四十七年年底,我便被派去宁省了,此番回来是看看父母。”
茶博士感慨道:“宁省?听说那里穷到叫花子都不想去,陶大人这么金贵怎么能忍得了?”
陶九思想想自己的毫无赘肉的身材,心中好笑,我怎么会像娇生惯养的人?
茶博士还在兀自道:“陶大人你们几位最近不来了,之前和你一起来过的一位小公子,就是长得特别好看像个瓷娃娃那个,他倒是常来,而且每次还都坐同样的房间。”
这说的是卫容与,陶九思一愣,很快又恢复平静,笑道:“今天便是这位公子约我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卫容与带着阿光出现在了门前。
卫容与一身常服,面色不太好,径直走到陶九思身边坐下,瞪了一眼叶流风,拿着陶九思的杯子喝了茶,恶狠狠的又往桌上一放,吓得茶博士一溜烟就没影了。
陶九思道:“怎么,谁惹你了?”
卫容与不答,说出来也无非是杜贵妃又在朝堂上压他一头而已,可是他不愿陶九思知道他窝囊的模样,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陶九思见状,想他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问。
两人安静的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一壶茶,卫容与才渐渐的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撒娇道:“九思哥哥,你带我逛逛京洛吧,我长到十八岁,还不知道民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陶九思轻轻应了个好。
卫容与走在市集之上,倒像个货真价实的少年人。
看到馄饨摊,他双眼放光,非要拉着陶九思一起吃,陶九思给他点了碗荠荠菜的馄饨,卫容与边吃边说:“原来荠荠菜是这个味道”。
看到糖人他缠着陶九思买,挑了个栩栩如生的蝴蝶,吃了几口又嫌弃太腻,扔给了身后的阿光。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过去大半日,卫容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扭出个柔弱的少年,见到卫容与和陶九思,眼放金光,娇滴滴的上前道:“二位爷,要不要来我们楼里坐坐?就在旁边一条街上,你们俩长这么好看,我打八折八折!”
陶九思一愣,心道这是见到传说中的小倌了,这少年绝不比卫容与年纪大,眉清目秀,是个中上之姿。
卫容与却厌恶的皱皱眉,侧身挡住陶九思,唤了声:“阿光,把这人给我赶走。”
阿光得令,上来就将那少年掀翻,又恐吓了几句。这少年瑟瑟发抖,赶紧爬起来面带惊恐的跑了。
阿光又退回了卫容与身后,和叶流风并排站在远处。
卫容与转身,看着平静的陶九思,忽然没头没脑道:“先生,你不是这样的人。”
陶九思疑惑的看着卫容与。
卫容与皱起眉,半是厌恶半是愤慨道:“母妃说你就是勾栏里的小倌,生一张好脸惯会勾引男人,男人一旦上钩都会被榨的一干二净。”
陶九思不禁蹙眉,杜想容讨厌自己也没必要如此抹黑吧。
卫容与茫然道:“可在我心里,先生虽然长得温柔,但性子耿介,自有风骨,绝不是这种人。”
陶九思暗道:柔?我一个大男人到底哪里柔?
陶九思咳嗽一声,端起先生的架子,挺起胸膛:“殿下,此间有两个道理,一为不可轻视一行一业,二是我也不柔。”
卫容与轻笑一声,“先生外柔内刚,才华绝伦。”
陶九思点点头:“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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