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着陆斯扬的手紧了半分,只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对不起,羊羊,对不起,是哥哥不对,你……你不要怕我……”
段渊拿湿纸巾擦干净陆斯扬沾满油腻的手,就着半环着人的姿势,拿起餐具小勺小勺地喂他,陆斯扬沉默吃饭不说话。
段渊极有耐心地照顾人,好像不需要他的回应。
他不打算再将陆斯扬放回陆家,至少,在陆正祥这股悲痛欲绝的疯劲儿没彻底过去之前,他绝不放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段渊给他掖了掖被子,留了一盏星星晚灯,散发着极微弱的暖光:“怕不怕?”
陆斯扬两眼放空看天花板,不说话
段渊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却在转身离开床边的丝毫感受到衣袖被轻轻地牵扯了一下。
微不可察地。
段渊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那颗吊在嗓子眼整整一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面上看似沉着冷静地将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人,其实心里那股悬空的失重感根本从未散去。
段渊无数次在陆斯扬沉默的瞬间,问自己,他是真的被陆正祥吓到了,还是……他其实也不想理自己。
他会不会……也恨着他?毕竟,陆夫人把最后生还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他是让陆斯扬失去母亲的直接原因。
陆斯扬在被关起来的这几个月受过什么重创,他会心疼,会愤怒,但不惧怕,因为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让他完完整整地好起来。
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给陆斯扬。
可是他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如果,如果陆斯扬说怪他,如果陆斯扬说再也不想跟他玩,陆斯扬说再也不要看到他,陆斯扬说你害死了我妈妈……
那他要怎么办,他不能辩驳任何一句。
还好,他的羊羊还愿意相信他。
第9章 哥哥在
段渊在床的另一躺下,不一会儿,对方纤细冰凉的四肢像藤蔓一样缠了上来,段渊一怔,即可张开双臂,将对方整个人全都稳稳接住,拥抱、缠绕、温柔包裹。
就像小时候在陆斯扬外婆家一样,两个人在外面耍了一天累了就睡到一张凉席上,睡着睡着陆斯扬就胡乱钻到段渊怀里去了,枕着他的肩窝,攀附他的手臂,冬天还要把脚缩到对方的腿、缝间取暖。
段渊虽然只比陆斯扬大不到三岁,但少年的骨架差距在初中生和小学鸡之间显得尤为悬殊,段渊正是个子拔节的年纪,陆斯扬还是一直没有发育的糯米团子,段渊几乎可以将他完完整整地抱进怀里。
贴近他胸膛的是陆斯扬无声哭泣的一张脸,崩了这么久,终于发泄出来了。
泪水从无声无息的溪流淌成一片湿润的湖泊。
陆斯扬哽咽着将脸往段渊的肩窝里拱,活像一只可怜的羊羔,受了天大的委屈,段渊的心都被他的泪水烫伤了。
段渊揉揉他哭得发红的耳朵,轻声哄着:“没事了,哥哥在。”
段渊依然每天给他喂饭,这一喂就一直喂到了开学去学校,到后来,陆斯扬被他养得从饥不择食到任性挑剔。
一开始,小陆斯扬只是试探地用筷子撇了撇碗里菜,明显是不喜,段渊看了一眼,没说话。
陆斯扬夹起了一根胡萝卜丝儿,斟酌着,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这个,不吃,可以吗?”
段渊唇角暗自一弯,他就是要陆斯扬说出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通通说出来,告诉他。
陆斯扬在他这里,就是有娇气的特权,是可以有喜恶的,是可以无条件提要求的。
“可以。”
还在熬汤的阿姨欲言又止,吃点胡萝卜补充维生素B还对眼睛好!
陆斯扬不相信似的,翻到几根青菜的时候,再次确认一下:“这个、也不想吃。”
段渊瞥了一眼:“嗯。”
阿姨这回没忍住:“小孩子光吃肉不吃青菜怎么行?”
陆斯扬扫了一遍今天的菜色,全是寡淡的清汤大补,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欸,今天没什么胃口。”
段渊心里想笑,面上端得沉静如水:“那什么能让我们羊羊胃口好一点?”
陆斯扬长睫如扇,心虚地微微垂下,试探着答道:“烤、烤鸡?”
抬起头时恰好撞进段渊整好以暇的揶揄目光里:“走吧。”
陆斯扬以为自己听错了!两瓣桃花似的眼里闪出一星点亮光,轻轻笑了一下,像一池微微春水漾开了几圈涟漪。
段渊却皱了皱眉心,才多少岁,就笑得这样招人。
阿姨忍不住开启了唠叨模式:“少爷哪儿有你这样养小孩的?想吃什么给什么,外头的不卫生又不营养……我今天做的都全是补……”
陆斯扬侧过脸朝段渊偷偷做个夸张乞求的鬼脸,段渊勾了勾唇角,敛了笑意对着阿姨正色道:“没关系的阿姨,他不喜欢就不吃吧,我们先出去了,您的汤留着我们晚上喝。”
也许,正是从日复一日的餐桌上,陆斯扬敏感地感知到段渊对他无底线的纵容,他的肆意任性也逐渐从餐桌渐渐蔓延到别的地方。
第10章 走,我们回家打电动
段渊几乎是花了整整一个漫长的青春期去扭转陆斯扬怯懦沉丧、自我怀疑的性格。
陆斯扬去了段渊高中的初中部,两人每天一起上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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