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初寒道:“当年七星阁攻打碧云山庄,究竟是不是我父亲纵火害死了孟夫人,又劫走了孟家独女要挟孟霄交出西境主权。”
看清那张脸上浓浓的悲痛和挣扎,绮桑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向以父亲为榜样,谁知多年后竟会发觉父亲做下那等恶事,她心中一定是复杂不堪的,以她的性子,知晓真相后,即便仇人就在眼前,只怕也难以下手杀了柳舒舒,不然凭她的身手,又岂会让柳舒舒负伤而逃,还能擒住自己做人质?
她虽没有及时给出回答,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尽收眼底,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可那点幻想终究还是残忍地破灭了。
越初寒脸色一白:“是真的?”
绮桑不忍看她,垂头道:“如果孟青没有骗我,那就是真的。”
身子禁不住一晃,越初寒握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
双方如此胶着也不是个办法,裴陆开口道:“不管当年真相到底如何,总要弄个一清二楚再做打算,舒舒,你先将绮桑妹妹放了,我们不会急着对你动手,想必你也希望冤屈能够昭告于众,就更该配合我们才是。”
柳舒舒木然道:“你错了,我从未想过什么沉冤昭雪,那太过奢侈,从始至终我都只有一个想法,杀了越长风,灭掉碧云山庄,如此才算是替我父母报了仇,你想用缓兵之计诱捕我?省点力气罢。”
听见她这话,绮桑一愣:“替父母报仇?”
柳舒舒泰然道:“孟霄是我父亲,我便是被越长风劫走的孟家独女,倒还要谢谢你替我背了这么久的罪名。”
猜测过她或许是灰衣人,但绮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孟霄的女儿。
这样一来许多事就能说得通了,她要报仇,所以才会潜藏于东境杀了越长风,又将最无辜的原主当做棋子,而紫金关那晚突生变故,也是因为她是老阁主之女,是真正的七星阁阁主,才有本事越过孟青号令七星弟子埋伏越初寒。
书信是她做的手脚,江轩也是被她所逼,现在想来,除了先前引蛇出洞的计策外,一定是邬玉龙知晓内情,透露给了越初寒一些关键信息,所以回庄后没两日他们便将柳舒舒给逮了出来。
搞清楚这些,绮桑不由怒道:“当初你杀了越长风就是拿我做挡箭牌,现在身份败露又要挟持我,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恶毒!”
柳舒舒讥笑道:“要怪就只能怪越初寒喜欢你,对付一个人必然要抓着她的弱点,若非她对你有意,我和孟青的确不会对你这无名小卒过多关注,你只能自认倒霉。”
绮桑冷眼看着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她便不余遗力将柳舒舒狠狠一推,同时急忙扑到一边去,大喊:“抓住她!”
见状,裴陆与越初寒应声而起,纷纷朝柳舒舒袭去。
若非受了伤,就凭绮桑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柳舒舒冷笑一声,腾空而起,边朝后退边将袖中白绫掷去了绮桑的方向。
这一番变动发生得太过匆忙,眼见那白绫带着杀气袭来,绮桑赶紧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躲开,另一边柳舒舒已然退出这练武场,正急速朝庄外逃去。
以为她走了那白绫也就自当跟着她回去,可没想到那白绫离了主人的手却仍是异常灵性,势要缠着绮桑,她不会轻功,费尽力气躲了两下便没办法了,腰间倏地一紧,下一刻她就被那白绫直接带上了高空。
都已经逃出庄外了还抓她干什么!绮桑强行克服着恐高的眩晕,高声呼救:“姐姐!”
只顾着追人,竟是把绮桑给忽略了,越初寒飞身而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袖中那道白绫也送了出去,奈何人已经飞出了关外,有心追赶也终归是落了个空。
心头懊恼无比,裴陆咬牙道:“该死!”
两人冲进庄外的密林时,便见柳舒舒已再次将绮桑擒在了手中,不多时,又有大批七星弟子自林间蜂拥而出,齐齐挡在了她们身前。
见此情形,越初寒气地青筋暴起:“柳舒舒——!”
重重身影之后,玉衣女子傲然挺立,一如过往那般气度不凡,可神情却是与原来的模样有着天差之别。
雨打枝叶,惊起激烈水花,天色阴沉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刻那高空之上的乌云便要沉沉砸下来似的,直教人喘不过气。
听到那声饱含着愤恨与万千复杂情绪的呼喊,柳舒舒挑着眉毛,一派轻狂之态:“柳舒舒?世上可没这个人。”
话音一落,她便抬手触上自己的下颌角,顷刻间便从脸上撕扯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熟悉的面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全然不同的新面貌。
浓眉大眼不再,此刻这张脸上乃是十分清秀的细眉杏眼,轮廓柔和,面颊是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稚嫩,一眼瞧过去,竟是与身旁的绮桑相差不多,恍若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眉眼间也带着与越初寒极为相似的清冷与干净。
没有了曾经的洒脱飞扬,也不如过去精致美丽,现在这张脸太过苍白,许是多年带着面具的缘故,常年接触不到真正的阳光和风雨,她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透出浓重的病态感。
可她看起来,却有几分从未见过的清丽与飘然。
“整整十五年了,”她将手上那张面具随手一丢,眸光落在不远处的白衣身影之上,“孟如云,我的本名,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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