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成亲已有五年,但慕轻尘还是第一次留宿在常淑的寝殿。
她在宽敞明亮的殿内晃荡来晃荡去,沉下的面容藏着心事。
怎么办,今晚尚寝局的女司们就要来听房了。若在公主府,她尚且能找个理由搪塞,或干脆夜不归宿,可眼下却被困在呼兰殿里,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她懊恼不已,埋怨自己抢那瓶伟鸽干什么!
常淑斜卧在凉榻上,神色慵懒的支颐着头颅,展开桃花扇,将其举到眼前,目光透过轻薄的绢面,盯着慕轻尘模糊的身影看。
疑惑这人为何一会眉头紧锁,一会迷起眼睛,手里还不停地转弄算筹,难道又遇上难题了?
她朝慕轻尘招招手,等人来到跟前,与之十指紧扣,笑意纯净亲切:“陪我小憩,等日头消散些,再陪我去琼林宫拜谒皇祖母。”
大华朝的驸马向来官职低微。慕轻尘身居弘文馆校正,也不过是修订文书卷轴罢了,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是有大把时间陪着常淑玩乐。
要换做以前她肯定答应,只是眼下,她是断然拒绝的。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吐露,便恰逢亦小白来敲门。
这厮一点不客气,不请自入,嘴里嚼着薄荷叶,一开口,空气里满是清清凉凉的香气,在这炎热的夏天,宜人心气得很。
慕轻尘心底的焦灼渐渐消散几许,看着她那满是铜钱纹的赭色衣裳,只觉一股土豪之气扑面而来,调侃她手脚麻利,眨眼的功夫都换上便装了。
亦小白猛吸了一口气,口腔里的凉意直往咽喉里灌,她看了看常淑,把慕轻尘拉到绿绸帷幔后,压低音色道:“要不要去香烛铺?”
“不去。”好端端的去香烛铺做甚,又没到清明。
“诶,”亦小白见她要走,抬脚挡住她的去路,“听我说完,西市开了家天竺香烛铺,听说里头的天竺神油可是房i事必备良品哦。”她没了伟鸽,只能从这歪门邪道上找方法。
慕轻尘登时挑挑眉。
帝京百姓大都笃信佛教,天竺香烛更是备受佛教徒的青睐,这些商人利字当头,都会暗地里再做些其它买卖,譬如天竺神油。
这天竺一向邪乎的很,说不定能找到无法行i房的东西呢。
慕轻尘打了个响指,铿锵道:“事不宜迟,走!”
“去哪?”常淑冷不丁的插话,言语里尽是戒备。哼,好你个亦小白,一进屋就偷偷摸摸的,定是想带坏我家驸马。
亦小白惶惶的,这才发现常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跟前,实话实说道,去西市逛逛。
西市?
去看胡姬袒露肚皮跳胡旋舞吗?
常淑狐疑着:“正好,本宫闲着也是闲着,同你们一道去。”
言毕,两眼闪过狡桧的光芒,吩咐身旁的宫婢去请三公主一起。
亦小白慌了手脚,奈何常淑不等她开口,便牵起慕轻尘,去到殿后换衣服。
于是一炷香后,一辆七香宝辇在重重府兵的前呼后拥下,驶出朱雀门,沿朱雀大街徐徐向前,借道善和坊、太平坊、严寿坊,抵达西市东门。
常淑和常鸢已换下繁复的宫裙,眼下皆穿清爽的裙衫。她们二人率先下车,死死盯着端坐在软垫上的两只驸马。
慕轻尘由衷地钦佩这两位公主的粘人劲儿,叹息一声,举双手投降,钻出马车后,回身劝亦小白赶紧跟上。
西市是处繁华地,食肆、客栈、饼铺杂列其间,车水马龙,一片人声鼎沸之景。常淑担心太过招摇,命府兵们在坊内寻一曲巷等候,只留下牛菊花和白莲花,以及几名长随在身边。
这里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总有许多来自异域的小玩意,常淑携手慕轻尘,在人来人往中穿梭。她是金枝玉叶,又是长姐,行事处处小心谨慎,鲜少到东西两市游逛。
想不到许久不来,竟开了许多新铺面,绸缎庄、银器铺、文书用品店……人最多的,当属西市北坊的一卖面药口脂的铺子。贵家小姐们打扮得精致华美,正由丫鬟们陪着,在里头弄粉调脂,挑选花钿纹样。
常淑于货柜前站定,选出一手脂,询问小厮其中的配方,掌柜见她们衣品不凡,脸上堆笑的插话说:“小娘子好眼力,这手脂是大秦货,今早刚到,不仅滋润还清香四溢,香味啊经久不散,最适合这炎炎盛夏。”
而最让常淑青睐的,事手脂盒上绘有精巧的花纹,她爱不释手,掀开盒盖轻嗅,觉得香味淡淡的,像茶,使人神清气爽。她很是欢喜,让慕轻尘也闻闻,一回头,发现慕轻尘压根儿不在身旁。
惊了一惊,环顾四下,也并未发现亦小白的身影,心道不好,忙把手脂还给掌柜,沿着货架绕到常鸢身边,告知她慕轻尘和亦小白不见了,随即又问长随们,可有主意到驸马们去向。
牛菊花抬手指向对面:“奴才看到她们进了香烛铺。”
好好的,怎么晃到香烛铺去了。常淑怨自己疑神疑鬼,纤指优雅,在眉骨处搭了一个棚,带着常鸢径自穿过街道,却在香烛铺门前嘴角一抽,停下了脚步。
白皙如雪的脸顷刻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常鸢也好不到哪里去,指着门口悬挂的桃木牌啐骂,越骂声音越小,到最后竟和那蚊子差不了多少,扭捏出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风吹日炙,热浪滚滚中,那桃木拍牌好似被赋予了生命,像个小精灵似的摇摇摆摆,磕打着门板,哐当哐当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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