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淑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停下哭泣,但倔强着没抬头,话音埋在袖间,闷闷的传出来:“……姑姑,此话……何意。”
“那慕轻尘无非不想尚主而已,您这都看不明白?逃婚、寻短见都干出来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去干的。”
常淑经她一提醒,回过点味儿来,挺起身,嘟囔道:“你是说,她在骗人?”
初月姑姑胸有成竹的“嗯呐”一声,接着道:“依奴婢拙见,未免夜长梦多,择选驸马的日子还需再往前挪挪……”
慕轻尘已经被非法软禁许多天了,她每日哪都不能去,百无聊赖的呆在屋子里,站着躺着坐着……。
她爹因为正值气头的缘故,还剥夺了她唯一的娱乐活动——看话本。
国子监的学业亦也耽误了。
但他爹却振振有词:国子监内全是耶主,老子怕你早恋。
她认为她爹能重视“早恋”这一问题,是榆木脑袋开了窍,值得表扬,希望他再接再厉。
最好可以把此想法传递给华帝,让这位九五之尊清楚的认识到早恋的危害性,进而取缔早婚。
她和长公主的婚事也就成功泡汤了。
当然,这些都属于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白日做梦。
更惨的是这梦做着做着,“大难临头”的日子便来了。
届时她爹亲自捧来托盘,其上搁着新衣新裤新鞋袜,就连腰间绦带都是崭新的。
用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嘴脸道:“爹爹特地请万绫庄的师傅给你做了身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慕轻尘寻思着,今儿是有啥喜事吗?
慕国公怕被她看出端倪,抢过她的注意力:“爹关了你许多日,眼下气头过了,方知道自己也有错。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你若与亦小白真心相爱,爹爹……成全你们就是了。”
他说完,面上已是无畏的表情,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慕轻尘,大手一摆:“快快换上,爹带你找亦小白去。”
慕轻尘:……
然而,事实证明,她爹就是个老骗子。
她
换好衣服,绕出屏风,还没在铜镜前臭臭美,就又被他扑上来五花大绑了,且还不顾她的挣扎,扛着她丢进马车。
“尘儿啊,别怪爹卖女求荣,爹爹也不想,奈何你命不好,非入了长公主的眼。”
这时慕轻尘才晓得,长公主那个恶婆娘把择选驸马之日足足提前了十五日。
啊!!
皇帝选妃三年一选,以择佳人充盈后宫,绵延子嗣。
长公主择选驸马则不同,一生就一次,对平头百姓而言,稀奇稀奇很稀奇。
是以规矩繁琐,内侍省头一日就为七十七名乌衣子弟送去七十七名小太监,天亮后由他们引路上朱雀大道。
其尽头连有御道,人行在此道上皆要缓步慢行,马车被围在人堆里,更是走不快。
最让慕轻尘闹心的,是那些不绝于耳的八卦。
——快看快看,那辆枣红马里就是慕轻尘,长公主中意的驸马。
——假的假的,坊间皆知长公主属意京兆府尹家的公子,向子屹。
——偷偷说与你们一件事,那慕轻尘前些夜里想要偷跑,被武侯逮个正着。
——俺也听说了,俺妹夫在太平坊的武侯铺当差,那夜就是他捉的慕轻尘。
——你们都只说了一半,其实慕轻尘不是一个人偷跑,她是想和鸾凤楼一子珺私奔。
慕轻尘:这帮刁民。
若不是被绳索捆着,她定要冲下车去好好掌他们嘴,再不济她动口不动手,咬死他们
路走到了尽头,再沿着皇城墙根一路向北,绕向神武门,从偏门入太极宫。
车身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继续前行了一阵,耳畔的吵闹全然消失,偶有细碎的脚步和细弱的嗓音,慕轻尘估摸是过了宫门,到她的“葬身之地”了。
小太监长吁一声,勒紧缰绳,马儿跺跺蹄子,乖乖停下来。他转身顶开帘子,钻进马车,怯怯地弯腰,想为慕轻尘松绑。
慕轻尘朝他虚踹两脚:“你别过来啊,不然我就叫了。”
小太监:……
“驸马,您缓缓神,咱们到了,各家公子小姐都侯在马车外了——”
“骂谁驸马呢,你才是驸马,你祖宗十八代都是驸马!”
小太监:……
每位公主择选驸马的殿阁不同,常淑今年采了钦天监的意思,选在了映红殿。
天干十二支和二十四星宿她不懂,只认为“映红映红,映日荷花别样红”,寓意甚好。
呼兰殿的主事在寝殿外催道:“长公主殿下,时辰到了。”
常淑赏着铜镜中自己的妆容,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某处不妥,可具体说不上来。她担心看不真切,赶忙到盆架前,俯身对着水面细细打量。
这下,换嬷嬷们在门外催促:“长公主长公主,前头传来话,陛下和太后都到映红殿了,皇贵妃娘娘已先行一步。”
初月姑姑应下话,小跑着打开门:“嬷嬷们莫急,都收拾妥当了,长公主马上出来。”她丢下话,如风般跑了回去,两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快去把披帛取来为长公主绕上。”
常淑跟着添乱:“还有本宫床头那对镂空玉雕比翼鸟,用一漆木小盒装着呢,一并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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