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墓碑的方向,她朝二人摆了摆手,就算作是告别了。
直至聂枫吟的身影完全消失,明暄也没有开口问过,以后就是陌路了吗?
她大概也清楚,再见面时,若没有意外,就是战场上的不死不休了。
无论前因如何,现在,聂枫吟是魔,而明暄是人。
姜离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问明暄:“我们也走吗?”
“再等等。”
随地摆放的碗,倾倒在一旁的空酒坛子,明暄望着一地狼藉,有些无奈。
“这一点,倒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有变。”
她认命的把东西收拾起来,墓碑旁又变得那样干净,它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抹去了痕迹,就好像两个弟子从没有来过一样。
姜离看着,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以二人的身份,又确实是没有办法公开祭拜的。
她又想,以前聂枫吟没有破封而出、她也没有到来的时候,明暄是否像今天一样,提着一壶酒,独坐到天明?
收拾好后,明暄对姜离说:“我们走吧。”
却收获了一个暖暖的掌心,和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满满的疼惜。
明暄的眼睁大一瞬,然后漾起笑意:“没事了。”
下了山,在早霞的映照中,明暄和姜离御剑而归。这次她们行的并不急,微风拂过面颊,舒适的有些惬意。
明暄为姜离讲了当年的一些事。
“器峰中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我听过不少,其中有一点他们弄错了。那就是,师妹入魔是在师父死之后。”
“师父的死,另有隐情。”
“……原来如此。”又或者说是果不其然?
这一晚看见聂枫吟对于师父的深厚情谊,姜离便明白,当年的事一定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
“师妹她啊……是因为师父而入的魔。”
明暄陷入当年的回忆中。
“当年的种种牵扯到了不少东西,总之我和师妹追查下去发现,”明暄的语气有几分冰冷,“师父是被逼死的,而做出那一切的,是当时一个大宗派的几位长老。”
“那时的太央宗还不是天下第一大宗,我和师妹也不过是两个修为浅薄的小辈。”
“师妹很强,可是那也不过是相对于年轻一辈而言的。”
她又怎么对付的了活了千年的老怪呢?更何况,那几个老怪背后还有一个偌大的宗门。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太清楚,那段日子我浑浑噩噩,只知道师妹走了一段时间,等我再见到她,她已经成了魔。”
成魔修容易,成魔何其苛刻啊,魔自浊气中而生,人却是脱胎于黄土。想要成为魔,就要彻底改变自己的体质才行。
时至如今,明暄也不知道师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大概能猜出来,那一定是一个极痛苦的过程。
“现在想想,师妹应当是特意回来见了我一次,也没有聊太多东西,她只是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再然后,魔就对人族开战了。那几个长老无声无息的死在了战场上,死的人太多了,他们的死甚至没激起什么水花。”
太讽刺了,她们最最敬爱的师父,她们在山上平静却温馨的日子,就因为这几个烂人,几个连死都无声无息的烂人,全都被毁了。
姜离思忖道:“最初的人魔之战,原来其中还有你师妹的影子么……”
“可以这么说,但是她也只是推波助澜了一把,魔族当时早就有称霸大陆的野心了。”
姜离环住明暄的腰,把下巴搁在明暄肩上。
“那场大战旷日持久,最后没有办法,人族准备倾全族之力,铸造出一柄剑,一柄和上古名剑溟渊相抗衡的剑。”
“而我就是那个被寄予厚望的人。”
明暄注视着前方绚烂的朝霞:“我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从大义上讲,人族需要这么一柄剑,而这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人,一个有私心的人,我并不想把我的师妹封入地底。”
她的眼睫颤了颤:“那是我的师妹啊,我身为师姐,不能护住她,不能为师父报仇,反而……”
姜离把明暄抱得更紧了。
明暄呼出一口颤抖的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时至如今,我一直在痛恨我的无能。”
姜离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于是明暄在那之后刻苦修炼,成了冰雪一般的明长老。
“开炉的前一天,师妹潜入营地,找了我一回。”
“那是我在她成魔之后第二次见她。”
“她说,‘铸吧,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
姜离轻声道:“或许那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吧。她原本是人族,却亲手挑起征战,把她封入地底千年,或许会让那时的她心里好受一些。”
是惩罚,也是救赎。
“嗯。”
“说起来,她现在的立场是什么,魔那边吗?”按理说,聂枫吟如今已经没了为战的理由。
“或许吧,她毕竟已经成魔数千年,总该为自己的种族做打算了。”
明暄叹息一声,这样猜测道。
这时恰好到了太央宗器峰,二人止住话头从飞剑上下来。
走至清净居,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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