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虞伸手拿起姜离搁在一旁的笔,细细把玩着,状似漫不经心道:“看那些有什么用呢?污了眼,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
姜离从之前的那些画面中回过神来,身形挺直,望向眼前貌美到了邪异的女人,反问道:“鬼王大人可以保证所有鬼都可以听从您的命令,甚至在您没有亲临镇压的时候?”
叶虞一怔,想说“可以”,但看着姜离神情,心中一动,又把这话咽了下去,她笑了笑,诚恳道:“我错啦。”
姜离:?
她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的那么快。
她和这位鬼王大人,脑回路应该不在一条线上吧?
叶虞低眉垂首、细声细气的承认错误:“我不该托大,也不该把那些没有沾染上血债的人留下……虽然他们找寻灵异这件事冲撞了鬼神,但也没必要受这趟惊吓。”
“我这就把无辜的人放出去。”
姜离头疼的揉了揉额心,心想:这只鬼突然怎么回事?怕不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她惯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叶虞这般作态,她反而没有办法说重话了:“怎么做随你,我没有意见……之前我们素昧平生,没有那么熟,你要做什么,也不要拿我做幌子。”
叶虞做出受伤的神情:“什么叫做幌子?如果不是你,那些人不死足矣,我又怎么会在意他们过的舒不舒服?”
姜离头皮发麻。
美人哪怕是垂泪的神情,也是让人心折的:“你知不知道,从第一眼起,我就对你……”
姜离心中一突,也不知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凝神细听,可这鬼王心思从来不和她在一条线上,留下这句意义不明的话,便在空气中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几瓣玫瑰花瓣,就像是玫瑰花开败之后,盛景之下的颓唐。
与此同时,姜离从肥鸽子那里又得到了新的消息。
鬼王现身,约束在场众鬼,一些人惶急的奔逃,不知不觉间脱离了迷雾,离开了这座山。
身在局中的普通人看不清楚,但肥鸽子通灵,又有些独家本事,把这些东西尽收入眼底。
而这些信息,自然而然的反馈给了主人姜离。
姜离沉默,有些茫然的想:这鬼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大费周章的弄这么一遭,有什么意义吗?
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祖师爷有云,鬼者,善惑人,这些都是叶虞为了玩弄人心做出来的把戏吗?
……并不像啊。
理性告诉她,叶虞很可疑,但感性又促使着她相信。
想不通,索性便坐下来继续画符,她在符箓上向来无往不利,很少出差错,但这次接连画错了好多张。
放下笔,她神色漠然,几乎是怀着些对自己的唾弃:姜离啊姜离,这么多年的教导你是学到狗肚子里了吗?这么没戒心?
但是她忘了一句话,那便是……情难自禁。
……
众鬼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收割完猎物,除去跑出去的无辜人士,少数死在迷雾中的罪大恶极者,其余人跑了回来。
他们神色惊惶,身上还带着或轻或重的伤。
只有宗仪身上没有带伤,毫发无损。
姜离通过鸽子眼看到,宗仪到了铁栅栏周围时迟疑了一瞬,然后从小腿那里抽出一柄匕首,刺了肩膀一刀。
他咬着牙,哪怕锋利的刀刃进了肉里,也一声都不吭,甚至为了让效果更恐怖一些,还握着匕首翻搅了一下,留下一个血窟窿。
匕首被宗仪反手掷向远处,他捂着伤口,一脸虚弱,脚步蹒跚的走进了铁栅栏。
姜离心想:是个狠人。
厉鬼基本上没有神志和自控力,像叶虞那样的少之又少。
宗仪身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有伤,也就是说,同宗仪有仇的那个厉鬼并没有动手。
这意味这什么?
……
叶虞自姜离面前显形,她依旧是华贵雍容的模样,一过来便像没骨头一样倚靠在床头。
但姜离看到她,脑子里又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话:“她是来邀功的。”
肥鸽子从窗子扑棱飞进来,复又落回姜离肩膀上,姜离将这第二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出脑海,冷淡道:“鬼王大人,你的猎物可没有中招。”
叶虞眨眨眼,反应过来姜离说的是什么,她没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道:“阿离好聪明,怎么发现的?”
“除你之外,方圆百里怕是没有这么别致的鬼了。”
姜离的话翻译过来分明是,世上如你一般能不被本能所控的厉鬼很少了。
叶虞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愣是从其中尝出一点甜,美滋滋道:“阿离要夸我也不用这么迂回。”
姜离:“呵。”
“我与他的确有旧。”叶虞忽然说起宗仪,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哦?”姜离不介意多探听些消息。
“这人也是神奇,哪怕已经死了几十年,竟也有办法借尸还魂,回到这个世间。”
叶虞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抛下一枚炸弹:“哦,这个时代对此还有别的说法,叫穿越。”
“穿……越?”
同一位近代死去的老古董讨论这件事,还真有点刺激。
叶虞看着自己的丹蔻,淡淡道:“不然我一个死了那么久的人,也等不到仇人过来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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