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人像木桩一样定在原地,姿势各异,看起来有些滑稽。正对着南宫碧落的那名护卫认出南宫碧落,眼珠闪动惊慌,南宫碧落却只是对他笑了笑。这时候糖人张三人也重新聚到南宫碧落身旁,他们四人一起看着茅草屋的正门。
“解决了?”
“小意思。”糖人张两手交互拍了拍袖子,扬起一阵糖粉。
南宫碧落笑着挥开粉末,就走向茅草屋,推门而入,里面的柳易枝惊慌失措地站起了身,那样子好像南宫碧落是什么恶人土匪。
“柳老板,和我走一趟吧。”南宫碧落倒笑得灿烂。
柳易枝从被推开的门看到了外面被定住的护卫,泄气似的又跌坐在椅子上。
等杨鹤平赶到的时候,柳易枝早就被转移走,他解开护卫一问,听到是南宫碧落带着三个江湖人就把人带走,不由得面色铁青。四个人就敢戏耍王府铁卫,还明目张胆把人带走。
“南宫碧落!”杨鹤平握紧佩剑,心有不甘,却火速赶回了王府。
南宫碧落找到了柳易枝,既没有带去衙门,也没藏在风月楼,更不会把她交给刘福通。她把柳易枝带到了医馆,医馆本来就是前后两堂,中间有个四四方方的小场坝,她把柳易枝安置在了医馆内堂。
恩威并施的一番审问,柳易枝就把她心中猜得七七八八的刺杀事件,给补充完整了。
故事得从柳易枝还是登州名倌说起,年轻时的柳易枝也曾受万人追捧,虽然命运不济沦落风尘,却一心都念着青梅竹马的邻居家大哥,也就是现在同济堂的大夫刘仙。但两人都是贫苦出生,在一起根本是奢望,纠纠缠缠许久,还是露水一夜后挥泪断了情,却不想柳易枝珠胎暗结。
之后刘仙也为了养绝症老母,来到京城做了罗长安的药童,然后因为勤学踏实顺理成章成为罗长安的上门女婿,时值登州天灾,柳易枝也随妓院辗转来到京城。彼时她还是老鸨手里的头牌,有了身孕是大忌,她苦苦哀求老鸨,才让老鸨心软答应让她生下孩子,她产下一女后,女婴就被老鸨抱走丢在了街边。柳易枝身心俱伤,自此后不断拢人脉、积财力,从头倌做到了老鸨,盘下了飘香阁,并发展成了鸣玉坊二十四家大青楼之一。
后来见到了刘仙,却也只是物是人非,故人相见不相认,他是名医,她是老鸨。
至于那些伤心事她也压在了心底。
“我一度让自己忘记有个女儿,否则就狠不下心来调教院里人,现在想想其实妈妈当时抱走孩子也是无奈,我入了娼门,早就脱不了身,孩子跟着我,最后也只是沦为妓子,去到外面还有安度一生的可能。可惜造化弄人,命运总会在伤痕累累的心上再补上几刀,我可怜的孩子终究也没有逃过遭人轻贱玩弄的厄运。”柳易枝说到此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南宫碧落试探问道:“那个被遗弃的孩子是柳絮?”
柳易枝身子颤了颤,点了点头。
迎春院的柳絮是她的孩子,说来也是冥冥中的牵引。吕三娘和她有合作,互相培养人才,或派去别院卧底,或交换互惠也是常有的事。她相中了柳絮,一直觉得她与年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后来在面见柳絮时,她发现了柳絮身上有她当年在女婴身上留下的相似印迹,失神割伤了手,柳絮上前关心,也不甚被划伤,血迹相融,她惊慌而逃,却不想那一逃成了永别。
柳絮被方彪看上,献给了刘福通,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香消玉殒。柳易枝得知此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夜忌柳絮后,燃起了为她报仇的念头。
“这么说你在后院祭拜的是柳絮,不是流莺?”南宫碧落想起了陈虎说过的话。
“不是流莺,当时我根本就没注意到那无皮女尸就是流莺,整个人魔障一样想的都是怎么为柳絮报仇。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刘福通,可是我又不通江湖门路,我便想到某年夏天我救下的一名年轻人。”
“那个人就是龙继?”
“不。”柳易枝却摇了摇头,看着南宫碧落,“那名年轻人叫龙承。其实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壶清水罢了。几年前我回登州拜访以前的姐妹,那名年轻人浑身是伤的倒在路边,来往官视而不见,过路人避而远之,我本来也不想招惹是非,让轿夫赶紧走。却不想他突然醒过来,扑在了我轿子前,迷迷糊糊呢喃着水,我见他着实可怜,也还有一线生机,就给他留了清水和一点银子。他也是有骨气,扑到轿门死死拽着我裙摆,举着块玉,非要我收下,说是日后报恩。我这一收,真派上了用场,可是——他却搭上了命。龙承为了一水之恩,死在了刘福通的箭下。”
柳易枝轻轻擦掉眼角的泪。
“龙承。”南宫碧落重复呢喃,已经将事情都串了起来,“那么龙继就是来为龙承报仇的?”
柳易枝点头。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流觞的惊呼!
南宫碧落立马拿起佩剑出去,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黑衣龙继光天白日下闯入了杏林堂,在院里挟持了流觞。
龙继一只手臂还吊在脖子上,明晃晃的剑却架在流觞的脖子上,流觞脚边是打翻的药材,双眸里有一丝丝惊慌,在见到南宫碧落的时候,又镇定下来。
南宫碧落四下扫了一下,盯着龙继,并不见慌乱,抬手一拦,就把想要跨出房门的柳易枝拦在了门内,平静道:“我想你一定是私自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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