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的朋友如我一样便是好事,只是对朝廷而言罢。正是因为人所不同,才各司其位,世间才繁杂多彩,若真是人人都一个模子太可怕了。”南宫碧落的眉眼也淡如云烟,与朱洪彦却是一忧一柔,她的眼依旧如春水澄净。“即便我也得承认江湖人的不服管教是引起动荡的原因之一,可归根究底该是什么造成了他们的不服管教?王爷,人也因为不同的互相欣赏才成为朋友,选择该是自由的,觉悟才是自己的。”
南宫碧落笑着,也喜欢笑着。“而飘絮也绝对不会因为我迷失了判断,人心脆弱得不堪一击,也往往可以坚如磐石。很不巧飘絮便是顽强的那一类,她的弱点暴露得明显,不止一次被您算计在内,可就是因为这样她如今才终于强悍到不受威胁。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止于自己,王爷您连自己的心尚且都算不清,遑论别人呢?”
“南宫碧落果然还是南宫碧落,敢入棋局,不甘为棋子。当年你投入我棋盘内的两颗子,是否早就有了今日的打算?”
“不是,连王爷都尚且做不到算无遗策,区区女捕又怎么会有先知通神的本领,归根结底不过是遵从本心,护她如是,入局如是。南宫碧落有傲骨,也有自知之明,凡人之躯,只是尽我所能去喜欢她,尽我所能为自己的选择。曾暗许诺许多事情,有的实现,有的也付诸无奈,有今日收获,幸运一半,坚守一半,我无悔我这般选择这般做了,而已。”南宫碧落的心里未尝没有遗憾,而且有很多,只是不想认输。“今日来此却是将一些对您的困惑都给解开了,秦大人说的唏嘘,并非没有道理。王爷,南宫也会为您流泪,在尘埃落定之后。”
“凡人之躯,青天之志,幸运的是你,还是遇到你的人?”朱洪彦恍然间又看到了当初青春洋溢着设计入王府自荐的南宫碧落。问她何以有胆量接下铲除恶匪的公文,也仅四字:我想,我能。“南宫呀南宫,你会为我流泪的意思是——还想向王权挑战吗?”
“只是把该有的公道拿回来罢了,王瑾和越王的争斗固然让很多人都牺牲,可说到底也是王法偏颇权贵罢了。王大人死得冤,行尸楼余潮下的冤魂至今还有,既然王要立威,又怎么可以不以身作则,当真做到天下为公,何愁民不归心?”
南宫碧落就此打住了话,该和朱洪彦表明的早就表明,便问起了来见故友的目的。“王爷,今日来此我想知道除了秦大人在您的引导下逐渐将越王手下取缔替换,是否还有后手?比如您刚才和秦大人说的招安?王瑾与越王的部署是否如我们已知,不再有疏漏?”
“你迟迟不肯露面,原来是在暗中将我们每个人的举动都观察清楚,我们却以为你已经死了,将目标都放在了花狐身上。可是南宫,你的确不应该再露面,现在人人都知道南宫碧落是王瑾党羽,此番不说万无一失,王瑾也插翅难逃,以皇兄此次的决心,宁枉勿纵,入了紫禁城想出来就难了,会有多少人牺牲也看王瑾和皇叔认不认命。即便你知道了本王的安排,想帮风飘絮他们也不可能,不如劝她听从本王安排,你们尚且有一线生机。”
“王爷,您暗中构建行尸楼不就是明白有些人不会屈服?就算王瑾罪无可恕,他手底下的人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更别说前来协助的江湖朋友。”南宫碧落皱了眉,她的担心果然是对的,“皇城的禁军是故意让王瑾调走的,可少了禁军要如何对付王瑾和越王身边的高手?难道就凭飘絮带来的武林中人,皇上坐收渔利?”
“原来你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看来如当初所言,赢的还是本王。你不肯向我们妥协,还是你早就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才不惜现身与我们会面?”
“王爷说笑了,我可还想长命百岁。”
“既然如此,便听从我的,否则以本王的立场是不会告诉你其他部署,你若想凭风飘絮他们逼皇上就范,本王也必然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本王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除非你真的自愿牺牲。”
“王爷说我们会逼皇上就范,可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就范?将立场抛出,看来这一次你是不会留手,既然如此多说无益,若真要论个输赢你未必就是赢家,告辞。”南宫碧落立即有了打算。
“南宫。”朱洪彦却叫住了她,“此番转身,你我再无相见日,我以茶代酒,敬你的归来和祭奠旧时光。此生得遇,幸哉,快也!”
南宫碧落看着举杯而坐的朱洪彦片刻,在那目光下还是不禁走了过去,从他手里接过茶饮下。龙舌印雪,回味甘甜,而多年前也是这茶一再提醒她步步小心,朱洪彦始终是她的伯乐,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与坚持。她的王爷,自舍逍遥,是她不得不佩服的勇者。
“王爷,南宫也是。”
这一转身,再无回头,也后会无期。
他们,都明白。
“王爷,致远也告辞了,皇上的安全绝无疏漏,风飘絮他们也撼动不了朝廷。”
秦致远恭敬一拜也转身离去,屋子里又剩下朱洪彦一人独坐,他却笑起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不论怎样,本王的眼光还是好的,咳咳。”朱洪彦咳嗽起来,锦帕一遮,却咳出了暗红来,他却已经习以为常。
客,来了又走,他翻开刚才看的书,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直到一身民妇装的湘夫人又如往常端来了她亲手做的菜肴,朱洪彦才停了阅读,掌灯共食家常三菜一汤时,朱洪彦难得为湘夫人添了菜,话起了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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