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竿子就是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八个大男人被打得抱成一团嗷嗷直叫:“饶命!饶命!各位好汉饶命!”
印儿装作没看见,站在千晛身边,靠着船杆, 惬意地闻着雨后的新鲜空气。
元怀冬见北浣溪从空中下来,撩起垂下的黑纱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北浣溪正掸着自己的衣襟,见元怀冬偷偷瞧他,抿着唇冲他笑道:“刚刚吓到你啦?不好意思啊,不过你不用担心, 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小姑娘唇红齿白, 头上金灿灿的步摇比太阳还晃眼。
元怀冬立即将黑纱放下来,耸着肩膀紧张地往远处挪了几步, 低着头默不作声。
北浣溪蹙着眉尖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少年实在不好接触。
挨打的几个男人蓦地往边上一瞥, 发现了那个带斗笠的缩在角落里的佝偻少年,眼里顿时闪过一阵惊喜,他们立马抱着头用酆都口音喊着:“元娃子,元娃子是你不!我是你对门口的伯伯!”
印儿本来是打算等着船长和伙计出完心中的恶气再说话,闻言,立即摆手示意大家停下, 她看着站在角落里置若罔闻的少年, 走过去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元怀冬, 你认识他们?”
元怀冬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被印儿吓得浑身一抖,哆哆嗦嗦地道:“不,不,不认识。”
“不认识?元娃子,你把你那遮羞布扯下来好好看看,我们是哪个。”其中一个脸上有着一块刀疤的男人喊道。
“不,不,不认识。”元怀冬像是怕极了,如果他会缩骨功的话,现在没准已经缩成一团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印儿无奈地按着眉心,转头目光锋利地盯着刚刚说话的一群人。
“真,真认识,他叫元怀冬是不是!”
“闭嘴,人家都说不认识你们了,”被刚刚一折腾,船长的火气大得很,他瞪了一眼说话的人,恶狠狠地道,“来人,把他们都拉下去,等进了酆都,直接交到官府去!”
伙计们闻言,立即将袖子撸上去,开始动手,三四个伙计架着刀疤男,直往大船底部的牢房里拖。刀疤男在船板上蹬着腿,害怕极了:“元怀冬,你个狗/娘养的,你姐姐把你送出去,在屋头遭别人欺负,还是老子帮的忙,你现在外头有本事了,就见死不救!”
“老子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伯宁侯府的小姐不愿嫁给阎王爷,要狸猫换太子,拿你两个姐姐充数!”
“我姐姐怎么了!”元怀冬一听,瞬间朝刀疤男扑了上去,他用力地把斗笠揭下来摔在船板上,按着刀疤男的肩膀,双眼通红,“你再说一遍!我姐姐,她们怎么了!”
“你姐姐要死了!”刀疤男一把推开文弱的元怀冬,又挣扎地看了眼印儿,跪在地上双手作揖,“女侠,女侠,求求你,饶过我这几个兄弟,这主意都是我想出来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求求你放过他们!”
刀疤男说完,竟然“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印儿吓得往后跳了半步,眉间一阵猛跳,她活了三千年,第一次有人给她行这么大的礼,她可受不住:“你起来,你求我有什么用,拦船抢劫,扮鬼闹事,处置你们是官府的事,与我没多大关系。”
印儿摸着鼻尖讪讪地道,她最烦人间跪来跪去这一套,怪膈应人的。
“不过,你刚刚说他姐姐快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印儿说完,赶紧叫伙计们把地上八个人扶起来。打完一顿泄愤后,还是得给他们讲话的机会,她十分想知道这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搞这桩“谋财害命”的事。
刀疤男十分识趣地把元怀冬也拉起来,他瞪了一眼这个怂小子,叹气道:“你姐姐她们把你偷偷送走后,你爹就去世了。”
“什么?!”元怀冬一下子瞪大眼睛,眼泪簌簌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我爹?不,不可能,我爹明明身强体壮,你骗我?”
“谁骗你,你打伤了伯宁侯府的公子,侯府本来就想整死你。你姐姐两人把你送出酆都,你爹就替你姐姐扛了,在巷子里活活被棍子打死的!”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问问他们。”刀疤男用下巴指了指边上的一群人。
元怀冬红着眼见他们点头,控制不住地“噗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浑身发抖:“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少年的声音像溺水者的呼救般,被憋回去的眼泪硬生生堵住了喉咙。他转头看着表情凝固的印儿,着急地爬过去,扯着他的裙角:“姐,姐姐,求求你,帮帮忙,快点,快点带我回去好不好。”
他见印儿不回应他,又去拽着千晛:“姐姐,求求你,能不能,快点带我回去。”
少年一瞬间,似乎半点不怕阳光。他迎着暮色,眼泪荒凉地在脸上流淌着。
本来选择坐船去酆都,就是因为元怀冬怕光,不好御剑飞行。现在这个模样,倒是没有必要了。
“你快起来。”印儿和北浣溪将元怀冬从千晛身边扶起来。印儿有点不知所措,她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家中会忽然生出此种变故。虽然她没有爹娘教养,未切身体会过对父母的感情,但是她在人间很多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总是看到过的。
千晛从印儿身边走过,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我去行船。”
“你……一个人可以吗?”印儿拉住她,担心地问道。西王母说,千晛姐姐不能大量使用灵力。以前不能,重伤痊愈后更要谨慎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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