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挑着眉梢,觉得天安的反应有趣:“她欺你弃你,你不恨她?”
天安摇头,在乎的人才恨呢,于她而言,霍雁书已经跟她陌生得毫无瓜葛了:“那我不问了,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些惊讶罢了。”
“唉,”这下倒轮到白泽笑着叹气了,“也对,人各有命,逃得过命,逃不过命。”
什么命不命的。
天安皱着眉看着白泽:“所以,白泽大人,麒麟大人缘何要安排搭档呢?”
叫你之前闹着要离开,活该没听到我在听风眠传信。白泽睨了天安一眼:“明日开始,你们十九人便会在修文阁里同始祖请来的各路神仙神兽神人学习六界之道了。”
“明日开始?可我……我不是还在这玄冰洞里吗?怎么就开始了?如果这样,我的功课岂不是落下了,我的搭档岂不是落单了。”天安委屈地看着剩余的两千七百册书,她刚刚是疯了吗,浪费什么时间,为什么不赶紧抄完,“恭送白泽大人!”
“……”白泽看着天安忽然拿起笔埋头苦干起来,把嘴里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十九个人,两两搭档,以现在的情形看看,落单的怎么也不会是别人吧。至于功课会不会落下这回事,嗯,与他无关。
白泽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天安,揣着怀里刚刚从冰柱下取走的东西,轻轻拍了拍胸膛,还好,虚惊一场,没让天安亲眼窥见未来。
谁能想到他怀里的这方不起眼的六角铜镜名叫轮回镜,是能借一滴泪水,窥见未来的八大灵器之一呢。
不过,白泽疑惑地离开玄冰洞,预备趁千晛不在,偷偷溜进明月楼,去看那被撕成碎片的银纹蝉纱丝衣还在不在地上。
若是不在的话……白泽平静的眸子忽然亮起来,他便懂始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为天安,又一边想方设法地令之留下了。
原来千晛也会动情啊,有意思。
另一处,须弥山三千莲池,已是初秋。
像是知道了有人要来,一朵莲花挨着一朵莲花竟然悄然绽放,仅片刻,空气里便氤氲着阵阵清香。竹林山的清泉泠泠作响,天上的明月高悬如玉盘,将通幽曲径照得亮亮堂堂。
“回来了?”千晛从竹林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白日刚做好安排的神仙册子。
须弥山历练的第三个阶段,修习道法,请的便是各路的神仙,除却几个固定的教导先生,譬如创世神、天帝、西王母、南极仙翁,其它的神仙都是按留下来的弟子潜力选择的。
三片莲池闻言,顿时碧波荡漾,一圈圈涟漪推着一片片莲叶,顿时在月光下铺出一条水路。
千晛面容沉寂地凝视着远处,看着湖心亭沉进水中,湖面“咕嘟咕嘟”地冒出水泡来。
难得地,千晛竟然摇头叹了口气:“小肆,别闹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空气里有小姑娘开心地笑了一声,平静的湖心“哗”的一下溅起水花。
“嗯,麒麟大人,我回来了。”
皎洁的月光下,一个面容白嫩乖巧的少女从湖面下钻了出来,只见她的墨色长发随意地散在光洁如玉的肩膀与手臂上,含着雾气的双眸盛着浩荡清辉,恍若清晨之际在晨光下闪闪发亮的露珠。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须弥山三千莲池的守护者,原佛前的一株青莲子,花小肆。
“受伤了?”千晛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这般小闹腾,平静地问着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受了一点伤,那疯魔和尚却有些厉害,不过不算什么大事,在这湖底里躺几天便好了。”花小肆盯着千晛,高兴地炫耀,“我这次可是沿路救了许多人,还拆了溪源仙境的假和尚庙,让世人看清楚了那群人的真面目。”
“嗯,做得很好。”千晛望着少女肩上深邃的刀伤,目光沉下去,她抬手招了招月亮的清辉,教之往水中少女的肩上吻去。
花小肆愣了一下,肩上的疼痛便已消失。
“麒麟大人!”花小肆激动地喊道,她最喜欢的便是千晛这般云淡风轻却无所不能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能解决一样,永远不会被什么困住。
“辛苦你了。”千晛看着花小肆的刀伤合拢得纤尘不染,才满意地点头,“好好休息吧。”
“麒麟大人,等等,”花小肆眨着漂亮的杏眼,忽地又委屈地叫住千晛,“听说您入云涯,被吸血花藤蔓伤了?”
千晛现在最不愿提起的便是这茬。
她侧头望了一眼欲朝她游过来的花小肆,抬手挥了挥袖子,将一片水路合拢:“时辰不早了,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守夜。”
花小肆被一片莲花包围,听着人离去的脚步声,将头埋进水里,难受地叹气。
以往有心事,总是愿意同她讲一些的,现下却是连受伤这么大的事,都不愿同她说。
难道是因为还不习惯她忽然化成了人形?
她从水中仰起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子。她望着夜空中的圆月,望着从月亮下飞去听风眠的红衣少女,抬手摸了摸原本受伤的肩膀,唉,都怪她天资愚笨,若能早化成人形为其分忧就好了。
夜空下的听风眠,留下来的人已经沉睡。
千晛路过敖泧的窗子,隔空灭了四下最后一盏烛火。
敖泧趴在桌前,睡得正熟。
她的手下,压着白日在无涯阁誊抄的一份须弥山各处的规矩,预备等天安出来,赠予她,免得她随时可能会被赶出须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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