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想回去,其实也很想回去,只是回不去。
回去了什么也做不成,什么也不能做,倒不如在边关守一处安宁,成为哥哥牵制朝臣的助力。
天安眼里的失落,龙瑔不是没看见。他能确信自己以后保护得了天安,却不确信现在的自己能保护好天安。天安不回去,驻守边关,其实倒比在宫中安全。宫中有野心的女人何其多,想整死天安、利用天安的又何止皇后娘娘一个人。
龙瑔无言,伸手轻轻拍了拍天安的肩膀,沉着声音对现状服输:“自己和舅舅好好的,小太后回宫不会出事的,不会有人敢动她。”
“哥哥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老师。”
天安抿着唇笑起来,知道两柄神剑的启封方法,自然是没有人敢动老师,可她要的便是龙瑔最后的一句话:“哥,任何人,也包括赵将军。”
她的目光认真无比,让龙瑔看不出半点玩笑。
是的,她不喜赵将军,虽然这人是老师的亲爹,但从知道是他让老师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喜欢赵将军。从老师被送去西凉的时候,她就讨厌赵将军。
龙瑔失笑,抬手轻轻揉了下天安的脑袋,郑重地道了句好。天安皱着鼻子点头,那是她视如珍宝的人,不容任何人进行利益交换。
道别的话说到尽头,便是转身离开了。
天安回头望了眼提着药箱的敖泧与站在一旁凝视着她上马车的龙瑔,果断地收回目光,登上马车,系上披风:“听令!回酆都!”
百名铁骑齐齐吼了声。
马车便头也不回地南下离去,只余下些许留恋的灰尘。
龙瑔望着马车的踪影消失在远方,才转头叹了声:“敖泧姑娘,一路上有劳你了,让小太后醒来是头等大事。”
敖泧跟在身后,点头领命,见九皇子离开去嘱咐军队,她才又回头望了眼天安离开的方向。
什么时候,天安竟然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冷静克制,大局为重,步步为营,不再开心。
而反观花小肆,那人每天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念及此,敖泧摇头失笑,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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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道路原本应是十分通畅,但是忽然间,就变了天,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遇到暴雨天,哪怕走得是官道也不能不管不顾地前进,毕竟路滑容易出事。天安叫军队赶至江陵府便暂行停下来,休息个把时辰,等雨停后再上路。
江陵府是古殷中部的一个城池,地势平坦,丰饶富足,清江穿城而过,是个极易被攻下的地方。因此,这些年来,江陵府的知州都在请求工部于江陵四周修建一些人为的防御工程。但工部归左相管,这事就显然成不了。
因此,当天安借着休息的共赴,正儿八经地登上江陵府的城楼时,她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知州战战兢兢地撑着伞站在一旁,实在揣摩不透公主的心思:“公主,非老臣不愿修防御工程,而是……工部和兵部不拨钱下来啊。”
天安摆手示意他不用多说,这些事她都知道。左相手里的银子哪里有流到外人手里的时候,左相的睿智言论便是江陵府丰饶富足,难道连修个防御工程都修不起吗?右相在朝堂上驳他个狗血淋头,仿佛这江陵府不是古殷的一样。
“巫山不破,江陵府便可永享太平。”天安将手中的雨伞抬高些,极目远眺天边隐藏在雾气中的连绵起伏的巫山,“保巫山,则先保酆都。酆都若破,巫山岌岌可危矣。”
“保酆都,则要御西凉。”知州低下头,没底气地说了声,“牵一发而动全身。”
天安闻言,偏头望着这还算明事理的知州:“看样子,你还挺关心眼下局势的。”
知州赶紧低头,他哪儿敢不知道啊。从天安第一次火急火燎地路过江陵府时,他们就发现势头不太对,不赶紧问问,只怕到时候他们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公主啊,老臣身居江陵,看不到远处的情况,还请公主告知一二,老臣也好早点有些准备,”知州垂头丧气,“哎,这朝廷不拨钱,老臣得想法子从各大乡绅地主手里弄到钱来,把这防御工程多少弄一弄。”
“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只要肯做,就没有晚的时候。”天安望了这知州一眼,笑起来,“你不必担心银子的问题,江陵府今年可不必上缴征得的赋税,只管用来修筑防御工程便行。”
“公主?”知州一脸震惊,他可是头回听说能不缴赋税,但是,公主的话能作数吗?
天安瞟他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里想法:“自然是管用的,倘若不管用,也可将全部责任归咎到我头上,我给你写封亲笔信,捺个手印,到时候,只管拿这凭证说话就行了。”
“这……”知州听闻此话,心中顿时一惊,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公主此言实在是话里有话,仿佛是在说这天下快易主了,是时候该站队了。
“顾大人还有何疑虑?”天安笑眯眯的。
“老臣不敢,老臣一切按照公主吩咐。”知州毕恭毕敬地弓腰行礼,也确实到该站队的时候了,比起其他几位皇子,还是九皇子宽厚仁义一些。
天安满意地点点头,举着油纸伞不慌不忙地走下城楼,知州跟在后面,立即吆人准备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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