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晛听到天安的低语,她知道对方需要她的宽慰,说“敖泧不会做那些事”,但她不太说得出口。她与敖泧,不像天安和敖泧这样,是朋友,她认识敖泧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一个前辈的角度。敖泧所努力的一切,为母亲,为族人,为心上人,为谁都好,从来就不是为了她自己。当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努力这么久,最后母亲死了,族灭了,心上人不愿见她,被人轻轻一激,她纯善无害的外表就崩溃了。
欠债的,讨回来。
杀人的,拿命偿。
一不做,二不休。
仇恨的种子一冒芽,便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敖泧终于成为了她自己。
“千晛姐姐。”天安见千晛不作声,心便沉入了谷底。
“敖泧不会做那些事的。”
千晛望见天安耷拉下的眼角,忙躬腰安慰道:“敖泧很善良,她不会做那些事的。”
“天安小朋友,不要这么难过,好不好?”
“真的吗?”天安眼睛都亮起来。
千晛就笑着摸了摸眼前人的脑袋,真的吧。希望是真的。
可是希望往往落空。
船在眨眼间至安城,便被倒流的江水挡住了去路。东海海水灌进南江,南江水像长了眼睛一样,冲垮一座座龙王庙。江面上漂浮着一块块印着东海龙王的木牌,汹涌的江水冲刷着断头残身的龙王雕像。一艘艘供着龙像的船只半淹在江水中,被礁石一撞,便彻底沉入江中。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行人站在甲板上,本以为这船要倒霉,没想到那江水遇见这艘船便自觉地绕道而行了。她们的船上除了敖澈这条龙,便没有其它与龙有关的东西。
“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凤凰啊!”天安踮着脚眺望着远处,目光一顿,便忽然就大叫起来。
众人瞬间朝天安所指的方向望去,七色神鸟翱翔在远处波涛汹涌处,真的是凤凰!凤凰当年劳累过度坠入洪流,胥伯言紧随其后星子坠落,本以为跟着创世神一道神陨了,没想到在江南又浴火重生。与她们一样,不太记得当年的事,现在想来,应该也是白泽和西王母的功劳。毕竟,一起归来时,她们才有希望。
只不过,怎么当初坠落前在渡人,现在又在渡人!
这可让在场几人的心底同时打颤。
“伙计,这船施了仙法,你们不必怕,别跳水,安心上岸就好。”白泽拍了下船长的肩膀,望了眼其他人,一群人便一道直接朝东海边飞去。
看样子,凤凰是在救东海边的渔民。
除了她,还有胥府管领下安城的官兵,也在劝说渔民扔掉家中的龙纹木牌。
敖泧她们已经从北海至东海了?
一群人急得很,正要抵达东海之际,便被一阵尖锐的鸣叫唤住。凤凰张开双翼,目光焦灼得望着她们,像是在告诉她们不要往东海边去。
远处东海,黑压压的一片,短兵相接,战鼓轰鸣。
海底忽然乍起一道黑蓝交织的光,冲向天际。
天际旋即降下一道金光,朝海面砸去。天际顿时飞起百米高的巨浪,如高耸巍峨的铜墙铁壁般,不容任何人掺合。城墙两边,是交战正酣的魔兵魔将与天兵天将。黑与白混乱地交织在一块,如棋盘上的棋子,被吞噬的棋子便掉入深海。战局难分胜负,只等着主将的胜利。
两名主将,一个是从天而降的神界战神,一个是从海浪中腾飞上空的、周身黑气缠绕的金龙。
“敖泧!”花小肆望见金龙,顾不得凤凰的警告,飞身便往大海上空奔去。
敖澈紧跟其后,正在交战的地方,是他的家,正在交战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叔父,一个是他的妹妹。
剩下三人无奈,也跟着飞过去。
然而他们实在是慢了一步,大海边缘升起的强大结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一颗黑色的“眼泪”遮蔽了整片天空,白昼瞬间变成暗夜,四周滚滚涛声如索命的擂鼓。
只听空中一声男人的尖叫。
天地一亮,银色铠甲的战神便被一条龙尾贯穿。
结界在瞬间崩塌,震起无数飞石。
“叔父!”敖澈睁大双眼,惊恐地飞身去接受伤的神祗。
花小肆捏着拳头,眸中瞳光一亮,空中顿时开起一朵巨大的粉色莲花,托住敖澈和战神。
天安震惊地呆在原地,看着空中一身金衣却浑身黑气的人,不知道是真是假。那样冷漠又决绝的眼神,是敖泧吗?她一定看错了。
千晛和白泽却还在想刚刚出现的那颗黑色“眼泪”,那是碧心滴,本来是纯净的透明色,现在已经全黑。除此之外,敖泧周身灵力汹涌澎湃,几乎已经在战神的万年灵力之上。不过短短几日,突飞猛进至此,也就证明,她们猜对了。敖泧真的可以吸食他人的灵力,并且已经吸食了别人的灵力。北海龙宫被屠,此言不假。
“敖泧!”
花小肆也感受到了,敖泧刚才升起的结界竟然可以在短时间把她们全部拦住。
敖泧望见她们来了。
可是来了又有什么用。
她看着愤怒地喊她名字的花小肆,一时不知道该唤对方“小肆”还是“女神姐姐”,于是一张口,便只剩下一句:“你来啦。”
还是很温柔的,连眼瞳都清澈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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