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进来吧,你给我们两个一起说吧。”姐姐哽咽着声音说。
赵彬点了点头,走进病房。17岁的小姑娘很茫然,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病情,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宣判了死缓。
“现在最有希望的治疗方法,可能就是肝移植。”赵彬说,“肝脏上太多的转移瘤了,不可能一个一个地把肿瘤切出来,也没办法准确地把正常肝组织和肿瘤细胞分离开。唯一地希望只有找到合适的供体,做根治手术的同时把整个肝脏换掉。还有就是尝试做肿瘤的放化疗。”
“需要多少钱?”姐姐吸了口气,压住声音里的颤抖,问道。
“几十万。”赵彬说,“还要能等得到一个合适的供体。”
“几十万啊……”姐姐低下了头,“我们两个人,不吃不喝,几十年可能才能攒到这么多钱……”
“现在有社会救助……”赵彬无力地安慰她。
“就算救助的钱有了,又能不能等到这个肝脏?”姐姐伸手抹了抹眼泪,“都说肿瘤拖一天就会重一天,我们等到这个肝脏是什么时候了?肿瘤怕是也把人都拖垮了。再说放化疗,医生你都保证不了有用,我们两个花了钱,只能受罪。”
“总是一个办法吧。”赵彬说。
“除了等,我们现在又怎么办?”姐姐勉强镇定地说,“现在按你说的,肝脏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以后随时都可能像今天早上一样人事不省了。我们日子还要继续过,我不可能把她放着让她就这么等死。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现在只有观察,有低血糖反应的时候及时补充糖。”赵彬只好又交代了一番。
“好吧。”姐姐说,“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我都不知道天老爷给我们两个准备了这么大的‘惊喜’。”说着话,她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反倒是躺在床上地妹妹,表情麻木而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两姐妹下午收拾了就办手续出院了。走的时候,姐妹两人手挽着手,靠在一起很近。姐姐说了句什么,妹妹笑了起来。她们的脸上,暂时找不到得知诊断和预后时的绝望。两个人亲密无间,像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对姐妹。
所有大大小小的恩怨,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盛夏的鸣蝉,掩盖住这人间喧嚣。
罗铭遥最近两天都没去实验室了。八月底C大附属医院内分泌科要办一个2型糖尿病的学习班,邀请了几个国内知名教授来讲课。罗铭遥和科室其他没上临床的研究生都要出力给科室打杂。像他这样才入门的准研一学生,负责的东西倒不多,主要就是登记、整理日程表、搬运东西之类的。其他师兄师姐负责教授的接待甚至是和赞助的厂商交接。
这次学习班办的算比较大的,找的赞助厂商有三四家。每天内分泌主任主任办公室门口都排了好些人,等着进来讨论下一步安排啊、需要啊之类的。罗铭遥的大师兄宋成刚现在也在负责厂商交接的人里头,平时罗铭遥也帮师兄打打杂,有时候宋成刚忙不过来,打电话啊收发短信的事他也帮忙做了不少。其中有一家做国产二甲双胍缓释片的,还跟他加了微信好友。罗铭遥给他发消息让他今天下午来主任办公室开会。
大概是个新人,来的这天竟然坐了后门的电梯,直接被门禁卡在楼道间里面了。
C大附院这个住院部比较大,出入人员太多太杂,病人、家属、医护人员、医院其他职工来来去去,十二层楼八个电梯都不够挤的。为了确保医院职工能顺利上下楼,病人和其他外来人员安排正门的电梯上下,职工可以走后门电梯进出,但是后门连接的病房走廊都是锁上的,必须刷职工卡才能出入。这个厂商代表,可能是看后门上电梯人少,就想当然走了后门,上来却发现没法进来,只好打电话求助罗铭遥。
罗铭遥还好在科室,过去帮人刷开门,两个人一照面都愣住了。
“罗铭遥!”对方先喊出来,“记得我吧,我是徐茂华!”
“当然记得。”罗铭遥也有点激动。还想再说点话,徐茂华赶紧说待会儿回头找他,他还得去主任那里开会,都快迟到了。
徐茂华开了会打电话来找他,他很热情地握了握罗铭遥的手:“没想到毕业了这多少年没见面,倒在这见到了。”
“是啊……”罗铭遥也忍不住感慨,“大一时候我们同学会,那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徐茂华点头:“大四我们还聚过,但是你没来,班长说你实习?你们学医的大学实习太严格了,听说你暑假就在家呆了一个星期?”
“对,”罗铭遥说,“实习本来没有假的,我们运气好请了一周。”
“那你是今年毕业吧?今年也没回去?”徐茂华说。
“是啊。本部的研究生今年都没回去,都直接开始上班了。”罗铭遥说。
“幸好当年我没学医!”徐茂华笑着说,“我成绩没你好,当时就没考上F大临床医学,后来调剂去了药学。去年毕业出来工作,刚开始还可惜自己没学临床,这工作一年,接触你们临床医生多了,我是庆幸啊,学临床太苦了,我们虽然经常跑,但是比起你们来,我都觉得自己不算累了。”他拍了拍罗铭遥的肩膀,“老同学出来吃个饭吧。我今天正好出来帮我前辈跑这个事,下午不用回公司了,晚上我请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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