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赵彬都还是在宾馆躺了三天才终于没那么头痛了。终于出门来,他在群里报了声平安,和几个今天休整好的同事一约,在宾馆大厅集合一起出去逛逛拉萨,重新品尝藏餐。出来就三个人,见面都是苦笑,没想到这个高原反应这么折磨人。三个人各自描述了症状,高原反应都不尽相同,赵彬是头晕低热,其他还有呼吸不畅的,还有吐过的。
神经内科的同事摇头说:“每天我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是脑水肿了,或者是不是脑膜炎,每天都在给自己查脑膜刺激征。”
“别说了,”另外一个同事摆手,“学什么科就怀疑自己什么科的病。”
三个人说笑一番,向八角街走去,准备今天去那里吃饭外加参观大昭寺。
正是十一黄金周,八角街上的游人往来,是最热闹的时节。十月的八角街,高远的蓝天之下,藏式的土黄或白色小楼林立,彩色经幡在其中迎风飘展。外来行人在窄街上好奇张望,藏民们摇着转经筒坐在自家店铺门口,家养的大黄狗趴在阳光下睡觉,全然不在意来去游人的逗弄。路上朝圣的人,磕着长头往大昭寺去,一步一步的叩头声响,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静默的路。唱经的声音不时从大昭寺附近的地方传来,大昭寺前面的广场上,无数信徒自己带着垫子,面向大昭寺磕长头,巨大的转经筒边上,也是一列列的藏人抚摸着经筒上的铭文,念着八字真言。
人们虔诚的样子,给了所有外来旅游的人强烈震撼。很多人都忍不住学着藏民的样子,在大昭寺前祈祷。
在大昭寺的转经筒前,赵彬忍不住和虔诚的藏民一起转动着经筒,在心里祈祷。他听说,藏传佛教的信徒,在诸天神佛面前,不会祈祷保佑自己,他们多是发的宏愿,这样才会得到佛祖长时间的保佑。而此时,在这块圣地面前,他只想许下一个小的愿望。他希望佛祖保佑,罗铭遥从此平安顺遂,一生幸福。
赵彬他们三个在大昭寺附近找到一家之前接待推荐的酥油茶店,结果进去根本没有坐的位置,又只好出来另寻地方。他们这一天出来走的地方不多,饶是如此,回到宾馆几个人还是觉得头痛不止,全身乏力。不过整体状态是比第一天进藏好多了,三个人回各自房间之前,又约好第二天去罗布林卡。本来是想去布达拉宫的,但是布达拉宫现在旺季限流,需要预约,他们七天内约上可能性太小,于是决定往后回程上再来提前预约参观。
一星期的调整结束,他们还要在拉萨进行一周的义诊,然后分散在拉萨几个友好帮扶单位,开展院内指导查房和临床教学的工作。这也是在进入更加贫困的地区之前的准备工作,用以适应西藏的医疗条件和熟悉西藏人民的看病习惯、民族风俗。这样的工作会持续到三月,三月份开春以后,冰封的道路解冻了,他们才正式深入藏区开展医疗工作。
赵彬是急诊科来的,是到处都欢迎的人才,拉萨人民医院理所当然把他留在本院指导。赵彬的专业素养相当不错,在新的地方,他也注意收敛脾气,尽可能用自己斯文的表象和人相处,很快受到了医院上下一致好评。不过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拉萨人民医院急诊科,接诊最多的还是高原反应的病人。实在是十月旅游旺季,第一次上高原的游客太多了。
“怎么不好?”赵彬看着面前病人一身冲锋衣,脸上忍俊不禁地露出了笑容。
“我昨天到拉萨的,”病人有气无力地说,“太难受了。我还发烧了,我昨天晚上身上一直发烫,烫的根本没法睡……”
赵彬眯着眼像他笑,对病人说:“你这个反应,跟我当时第一天到拉萨一模一样。没事的,就是高原反应,吸氧休息,适应了就好了。”
“真的啊?”病人说,“他们也说就是高原反应,我真的是怕还有没有其他问题,真的是烧的难受啊。”
“我当时就是这个样子。”赵彬安慰他,“我休息了三天,在宾馆没出去,三天以后就好了。”
“休息三天!”病人哭丧着脸,“我旅游计划就是这三天,休息三天我这个假期就泡汤了……哎,没想到我这么年轻,高反还这么严重。”
“高原反应和年龄或者平时身体素质真的没什么关系。”赵彬解释道,“有的人平时锻炼很好,还是会出现高反。西藏驻军的人都有很多严重高反的。实在不行,只能把行程简化一下,好吧。”
“哎……”病人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C大附院,罗铭遥在组会时跟导师周宏斌看修改过的数据统计表和病人随访问卷。
“嗯,这个比上次的完整多了。”周宏斌说,“我先把你这个发给他们医院内分泌科主任。他们这个讲课现在是定在十二月初。这几天我自己也查了几个文献,你回去再翻一翻,你看我们这个还有什么是别人没有做的地方。你这个开始我听着好,翻了文献我看其实做的也不少了。你真的要做这个民族基因分型的,其实我觉得发好文章可能机会不多了。”
罗铭遥低着声音说:“我还是想试一试。”
“你这还有点固执了。”周宏斌摇摇头,“不过固执的人在科研上总能做出点什么。这种性格好,做科研就是差持之以恒的决心。我们国内我们医院,很多做科研都太急功近利了,只顾着早点发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