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彬年前收到医院的通知,要求近两年参加援藏的医务人员,总结病历资料,准备编写一部高原常见病的书。赵彬过年期间打电话给顿珠,让他帮忙找急诊科他们经手过的病历。县医院那边相当热情,病案科最近帮他们传来了不少病历。现在还是统筹阶段,他就轻松地整理整理资料。
罗铭遥就坐在桌子对面,开着电脑,但没有看着电脑。他不停地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脸上表情很严肃。
赵彬正准备第三次开口问他“怎么了”,罗铭遥的电话响了起来。
罗铭遥有些慌张地看过来,赵彬抬了抬眉头,直觉事情不太对劲。
他还没想明白,罗铭遥已经拿起电话去卧室里头接了。他来得及听见他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喂,妈,发消息就好了,干嘛打电话啊?”
虽然偷听是不好的,赵彬还是忍不住装作上厕所的样子,往卧室那边走去。罗铭遥背对着他,声音似乎放轻松了:“不好意思啊茂华,我刚刚以为是我妈打的电话……”赵彬也轻松地去上厕所了。徐茂华他之前听罗铭遥说过,是高中同学。
过一会儿罗铭遥出来了,这次倒此地无银地坦白道:“没什么事,是我高中同学徐茂华打的。前面我妈妈说要给我寄野山菌,我说不用了,太麻烦。结果刚好徐茂华元宵回去一趟,她就托徐茂华带过来了。”
赵彬假装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手上胡乱打了一通字。
从罗铭遥的表现来看,他敢肯定,绝对不是这点小事。但罗铭遥不愿意说,他也只能怀着一点担忧,默默等着他来坦白。
第二天的工作生活还是照常。赵彬带着爱心午餐去上班,因为罗铭遥的反常表现,他也有些心事重重。
“怎么不好?”他挂着职业微笑,温和地问病人。
对面的病人是个年轻女性,已经对自己病情非常了解:“医生,我哮喘病有二十几年了,从小时候就开始的,最近两天有点复发。出门感觉走几步路都喘。”
赵彬保持微笑,问她:“最近有没有受凉感冒?有没有咳嗽、咯痰这些?”
病人摇头:“其他都还好,我觉得是天气变化,我每年冬天和春天都要发作。我的沙丁胺醇和舒利迭都用完了,我想来开点药。”
赵彬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大概在国内,所有大医院,不管你规模多大,急诊科做的有多牛逼,抢救的危重病人有多少,接诊最多的仍然是开药病人。“我们医院有便民门诊,”赵彬笑着说,“以后单纯开药挂便民门诊就行了,挂号费医院,还方便得多。”
病人摇头说:“便民门诊医生不看病,只开药,我还是想找医生看一看,医生,你要不帮我听一下我肺上。”
赵彬调整好心态,按照正常看病流程,详细问了病史,给病人查体。病人口唇红润,至少没有缺氧的体征;肺上明确有干鸣,没有听到确切湿啰音。他还是谨慎地建议病人完善胸部CT检查排除肺部感染。
“不用了吧。”病人摇头说道,“我每年到季节都是这个样子,你给我开这些吸入剂就行,我每次用几天就好了。”
赵彬不再跟她过多解释,在病历上加上一句“病人拒绝胸部CT检查”,然后打印出来让病人签字。病人倒是很干脆,签了字,拿了处方就走。
下午下了班,他掏出手机来,看到罗铭遥给自己发了条消息:“赵老师,我下午去学校,拿徐茂华给我的东西,顺便和他吃晚饭。我给你准备好了晚饭,你热一热就好。吃完饭我先回学校,再回家。”看前面一句,赵彬内心还有点郁卒,他这一周多回家就和罗铭遥一起吃饭做事,习惯了家里有人的满足感,现在要一个人吃晚饭,心里多少有些空虚寂寞。看到最后一句“回家”,他又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于是他吃过晚饭,决定去学校等着罗铭遥,接他一起“回家”。
他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罗铭遥从一辆车上下来。司机座上也下来一个人,帮他开后备箱拿东西。那个人一脸轻松的笑容,和罗铭遥聊得正开心,他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见罗铭遥脸上的笑。
离开之前,罗铭遥和他拉了拉手。
罗铭遥没有见到徐茂华,是钱康明来医院找的他。他以为钱康明是来看数据的,赶紧去找东西:“你不是说下个星期才来吗?元宵节才过完,我还没来得及约病人。”
钱康明笑着说:“你还替病人算着元宵节啊?春节你也没给我发个消息,说个‘新年好’都没有。”
罗铭遥讪讪地抓脑袋,不知道怎么回答。春节那会儿他一门心思跟赵彬发消息打电话的,除了回复朱珍珍和黄柏怀,谁都没回。
钱康明接过罗铭遥递来的数据登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签了个字,说道:“今天来是帮茂华给你带东西来的。”
“啊?”罗铭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昨天他对赵彬没撒谎,确实是妈妈打来的电话,说了带野山菌来,后来徐茂华的电话说转交给他带过来。但是他没告诉赵彬,带野山菌的原因是送给一个约好了见面相亲的女孩子。
想到这个,罗铭遥整个人都僵**起来。他没想到爸妈安排得这么快,从春节回来不到两周,已经找好了相亲对象,连照片、身高、学历、喜好都发了过来。他自己的信息无疑也给女方过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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