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杉把座椅往后调到副驾驶位置足够宽敞,邢博恩进来坐在丘杉腿上,上身挺直。
汽车继续前行。
过了一会儿, 邢博恩回头看度珍宝似乎睡着了,上身后倾靠在丘杉身上, 脑袋枕着丘杉的右肩, 小声说:“丘杉,坐在你腿上比坐后面凉快。如果你再胖点就更好了。”
丘杉咧起嘴角笑了一下, 敢情自己这是被当成汽车凉坐垫了, 还是贴合全身款的, 唯一的顾客刚才进行了反馈:面积有点小。丘杉心想真不好意思,我这款已经是最大码了,十四岁款面积更小, 可能不够你坐呢,四岁款就只能横过来当屁股垫儿了。
邢博恩又问:“我想这样靠着你,你介意吗?介意就说。”
丘杉说:“不。”
邢博恩笑笑:“贴着你太舒服了,天然降温,比吹空调健康。”
丘杉也想感觉到邢博恩的温度,但只能想想。丘杉看了会儿邢博恩的头顶,邢博恩头枕的位置很靠近她受伤的位置,那里缺了一些肉,坑坑洼洼的。她抬头向上看,脑子里随意地想着事情,突然“嗡——”长长一声,车顶天窗打开了。
丘杉愣了下,对度若飞道了声谢,便从天窗向外看去。
车开得慢。天上的星星明亮,灿灿闪闪,让人觉得又平静又辉煌。这样真挚绚烂的星空在几天前一定是看不到的。人们没了,工厂空了,汽车废了,于是天空上的星星被人们尸体焚烧时的火焰照亮了。星星放出亮光,代替路灯射灯,照着空的工厂,废的汽车。
度珍宝问她:觉不觉得人类正在经历的这场大规模的死亡,是自身招致的灾祸?丘杉现在想:度珍宝所说的“自身招致”,指的就是人类破坏自然的种种行径。度珍宝没看过日月云星,没看过花草树木,没看过江河湖海,没看过鱼鸟虫兽,却会想到这些,可见确实有一颗复杂的脑袋,不是个一般的小朋友。
邢博恩问:“看什么?”
丘杉说:“心,心。”
邢博恩:“星星。”
丘杉:“心,心。”
邢博恩笑了,不再纠正丘杉的发音,说:“好看。我和爸妈回老家的时候,也能看到这么多星星。”
“是,吗?”
“是,很多,可能比这么多还多。我们老家种了一片菜园,坐在菜园里,一边看星星,一边听蛐蛐叫,感觉特别安心。有时候蛐蛐突然跳到脚背上,还是会吓一跳的。”
“好。”
“是啊,那种日子很令人怀念。”
说这话的时候,邢博恩的语气中没有惆怅悲哀,只有对美好的回味与憧憬。丘杉心里泛起一阵突如其来的感动,她双手环抱住了邢博恩,虽然感觉不到邢博恩身体的温度,她却觉得充实温暖。
开车的度若飞转头看了她们一眼,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仿佛内心在一瞬间经历了诧异、怀疑、思考、否定、再次怀疑、矛盾等一系列心理变化。
夜间行车更要小心谨慎,因此度若飞看过一眼就搁下,不敢分神。
这些废车当中,免不了有一些滞留的丧尸,车开过的声音也许不足以吸引它们的注意,即使它们听到,等它们爬出来也晚了,但撞车的声音扩散范围广,撞车后也很难立即离开现场,当四方丧尸都出动时,麻烦就不容易解决了。
她们这辆车简直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鬼鬼祟祟,一米一米提心吊胆。好在丧尸不具有视觉,她们能大胆开着车灯照明前路。
当然,也有可能那些车里没有丧尸,丧尸都走到别处去了,或者车里是没有感染的无害的尸体,但天黑路难,她们没有条件去一一查看,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
这般如履薄冰,有惊无险,一辆车缓缓深入车海。
夜如古井,不见底,不敢望。
度珍宝还在沉睡,呼吸绵长。
近光灯照射到的地方,车挨着车,无路可走;换了远光灯,就看到更多的,数不胜数的或交叉或挤挨的汽车。人能过,丧尸能过,车从这里不能过。
度若飞停下车,一时没有说话。
邢博恩同样震撼,面前阻滞的车这么密集,别说用人力了,请来推土机都不一定能推出条路。
回头看了眼度珍宝,轻声说:“我们先下车。”
除了度珍宝,其余人都出来站着。
沉默片刻,邢博恩问:“你有什么想法?”
度若飞说:“退回去,找地方下高速。或者在这儿过一晚,天亮再看前面的情况。”
邢博恩:“还有多远?”
度若飞:“大概……二十公里吧。”
丘杉:“十,五。”
邢博恩问:“十五公里进入中辞市范围?”
丘杉点头。
邢博恩抬头望入一片沉寂的黑暗,许久,她说:“如果走过去呢?”
度若飞立即说:“这不可能,我们不知道车堵了多长,如果堵了五公里、十公里怎么办?你再看车跟车之间距离那么小,天黑不利于观察,人走过去太容易被丧尸攻击了。”
“在这里等到天亮一样不安全。”邢博恩反驳道,“我有一个猜测:人在固定地方停留时间越长,就能被越远的丧尸发觉。如果我们真的留几个小时,我们周围全都是车,全都是隐患。”
度若飞:“那就先退回去,找个安全的地方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