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下意识地吐出一口气,在寂静的黑夜里闭上眼睛,很快便被睡意找上门来。
对比她在身旁轻易入睡的气息,谢曜灵的感官则被无限的拉长,似乎黑夜漫漫够不到黎明的边角。
起初还只是因为闻见的沐浴露味道朝鼻子里钻来,十多分钟之后——
沈棠翻了个身,长长的手臂在半空中挥出道弧,指尖位置准确无误地碰到了谢曜灵的腰身。
谢曜灵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子,发现沈棠的呼吸节奏一点都没变,才又缓缓地放松下来。
就在她以为沈棠的睡眠活动仅此于此的时候,沈棠的接下来的组合动作彻底惊飞了她所剩无几的睡意。
侧身时,朝上的长腿筷子似的一夹,谢曜灵脚下的被子就被统统拢在了沈棠的腿间,外间凉风从十楼的窗口路过,偷偷地掀开帘子跑了进来,甚至能从她的脚趾缝里徐徐穿过。
一言以蔽之:
冷。
磨牙、说梦话、梦游、抢被子,堪称同床伙伴们最无奈的四害。
谢曜灵抬手想将被子从沈棠那边分点过来,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劲儿,自己身上能盖到的分量着实没有半点添加。
她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顺着被子拖拽的方向,想从沈棠那儿略微挣回一角。
指尖沿着被套被夹走的纹路游过去,微凉的布料触感沿着指腹皮肤传达到脑海中,不久之后,那温度却意外地上升!
原来是她手指在不经意的上移中,触碰到一片细腻的温热。
被火舌撩到似的,谢曜灵瞬间蜷起指头,腕子往上抬了抬,悬在上方,那害羞的样子分明跟自己折出来的纸人如出一辙。
她算不清就这么过了多久以后,直到手臂僵得有丁点的酸软,手臂肌肉叫嚣得她进退两难——
一点点地,她几乎是有些小心且谨慎的,又摸回到微凉的被面上。
在沈棠大腿和薄被夹住的边缘处,她仿若一只偷灯油的小老鼠,想在不制造出半点动静打扰的情况下,夺回属于自己那半边的权益。
被沈棠强-盗般掳走的被子,又渐渐地回到了谢曜灵的那边。
明明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偏偏在这项生疏的抢被子大战里,笨手笨脚地落在了下风。
若是让她的对手们看见了,指定要笑掉大牙。
然而变化就发生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
沈棠在熟睡中也许是用脚在思考,在被子被扯走的刹那间,竟然毫不犹豫地再次迈开腿,将原先的部分划拉回来,并且还买一送一——
谢曜灵的手掌被卡在沈棠的大腿内侧,那处温热的肌肤与她的掌心只隔了层轻薄的睡衣。
几乎是在被卡住的刹那,谢曜灵整个人就如同被定在了那儿,全身僵硬到动弹不得。
手指几乎一动不敢动……
意外触碰到对方这近乎私-密的部位,光是想想,就够她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对方用腿夹着她手掌的姿势,让谢曜灵不禁有些慌乱地曲了曲指节,沈棠似乎被腿间的动静打扰到,下一刻,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谢曜灵赶紧抽回了手。
向来坐卧皆有规矩的她,竟是头回屈从于现实,放弃了争夺被子的活动,只将自己的膝盖弯了弯,颇有些憋闷地由此重新寻到温暖被窝的庇护——哪怕比起原先,这地盘依然骤减许多。
可是熟睡中的沈棠却不懂“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
不出五分钟,谢曜灵大腿处的被子也没了,腰间也是岌岌可危。
许久之后,她身上仅剩一件睡衣,躺在渐渐失去温度的大床上,于这凉飕飕的深夜里冷静地思考,前一晚自己和沈棠是如何在一张床上和平共处的。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今夜沈棠能用这方大被子将自己裹成个蚕茧,以出卖队友的方式,与寒冷的爪牙对抗到底。
原先触碰对方时被掀起的心思,又轻飘飘地落回到了地面上。
谢曜灵看了看旁边团成一团的棠茧,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决定。
……
次日清晨。
沈棠从困顿中睁开眼睛,抬手想用手背揉一揉眼角的干涩,手臂动了动——
咦?
她的手去哪儿了?
沈棠低头看了看被子,顿时觉得自己像颗倔强的洋葱,一层一层地被身上被子裹得死紧,死活剥不开那种。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睡在地上。
有记忆以来,她已经十多年没把自己滚到地上了,也不知昨晚是怎么回事。
沈棠在地上滚了滚,柔软的被子包着她,闷闷地撞在了床脚上,她坐又坐不起,站也不能站,只能半躺着,生无可恋地去喊家中另一位主人:
“谢曜灵!”
一声落下,家里安安静静,听不到半点应答。
沈棠拖长了嗓音,又招魂似的慢悠悠蹦出一声:“老谢诶——!”
话音落下,床尾处走来个人,正左手握着白玉杖,右手三指在月白色上衣领口处灵活一绕,便行云流水地将领口的盘扣给锁上了。
眨眼间便从肩处沿着裁剪设计的线条,抹到了脖颈处。
尽管没有视线和沈棠对上,也不妨碍躺在地上的人清楚读懂她的反应:什么事?
沈棠开口便是一句恶人先告状:“你昨晚是不是把我踹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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