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植晃了晃叶子,提醒小池总自己还在。
“说吧。”
“外面两辆车开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阿植声音里带着某种喜悦,“精卫说的。”
池渔这才正视一晚上给她通风报信的小青瓜,“为什么?”
阿植说:“小池总等下哈,我去问精卫。”
说去问,青瓜却不动,晃着叶子一副期待的模样。
等了会儿,阿植问:“外面的人走了,今晚不会再有坏人来了,小池总你不下去吗?”
“不,我晒月亮。”
阿植蔫蔫儿地贴墙滑下去。
虽然阿植明示她安全了,池渔仍端枪看瞄准镜。
差半小时十二点,陶吾找手机找了一天还没回来。
她独自解决了两个杀手,但陶吾回来前,她不能松懈。
十一点三刻,阿植呼哧呼哧爬上西墙。
“那两辆车上有人抽烟,抽完了随地乱丢烟头,被卫生协管员逮着了,罚了款。然后他们起内讧,说被发现了今晚只好取消行动,明天再来。”阿植说,“精卫说的。”
池渔:“……哦?”
池渔一把揪着小青瓜的红叶子拎它到面前,“谁干的?”
这么晚了,志愿指导垃圾分类的大爷大妈都跳完广场舞回家了,怎么可能还有卫生协管员。
“我只是个传话的我不知道啊小池总。”阿植哭唧唧的,“您问问精卫嘛。”
池渔甩开它,收好装备戴上手套正准备往下放绳子,后颈一阵微风拂过。
一团白雾在和她平行的位置盘旋了一阵子,降到下方。
“哇哦。”阿植鼓掌欢呼,小声感叹了句什么。
池渔只隐隐听到神兽这个词重复出现两次。
“跳,我接着你。”
听出是陶吾,池渔冷笑一声,放下装备箱。
白雾浮出几缕烟气,卡在她眨眼的瞬间,化为人形。
月上中天,照亮人形神兽。
猫科动物的澄黄眼睛一如既往闪亮,只是稍微有些不解:“不回去睡觉吗?”
她似乎习惯仰视人类,问着话,自动自发屈膝蹲下,又坐下来,两条腿自然下垂,多动症似的晃了两下,随后意识到这动作不妥,交叠小腿,规规矩矩坐好。
池渔捏响指关节。
——神他妈“我们跟人差不多最多体质不太一样”的兽,哪个人类天生体质反重力的?
但她恼火的点不在神兽保镖腾云驾雾。
自从老祖宗过世,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失去控制。
她尽可能无视周遭发生的变化,专注于复仇——她策划了六年复仇,萌发念头的时间更早。任何事都不能阻挠她。
一次两次截胡算神兽仁心义胆。
双方都见不得光,说清楚,你不干涉我我不揭发你,免得被抓进去相看两生厌,搞不好最后还得手牵手唱一出铁窗泪。
可因为非人成批量介入,复仇本身正从地狱难度演变为一群非人陪她过家家。
这让池渔相当意难平。
两人的视线在明暗间交错、碰撞。
陶吾想到什么,从口袋拿出一只黑色手机,“喏。”
池渔被机身见缝插针的夜光桃花灼了眼,接到手也不着急看能不能开机,直接扔进装备箱。
受她情绪感染,陶吾唇角略略下撇,惯常的安适自在收整出几分谈正事的严肃,“我十点钟回来的,没超时。”
池渔呵了声:“给你五分好评?”
陶吾说:“谢谢老板。”
阿植揪着头顶的红叶子,不敢出一口大气。
池渔放弃和她迂回,“我记得我们说好了,你不能干涉我。”
陶吾点点头:“我也记得。”
池渔说:“外面刚才两辆车,六个人。”
陶吾接话如流:“两个丢烟头的,一共罚了四百块。”
池渔了然,“就是你干的。”
陶吾:“……嗯?”
阿植听出味儿来,松开小手,红叶子“噌”地竖直,两三步跨出凹槽,眼睛一闭跳下高墙。
再回来小手指向池渔身后,“精卫说——”
“小池总您误会了。”一道听不出性别的声音闷闷地说,“开罚单的是魔怪。”
池渔下意识回头,看到漆黑一片。
屠宰场的院墙筑得像城墙,容她藏身的凹槽后面还有两层砖的厚度。
墙后的精卫问:“您听说过魔怪吗?”
池渔还真听说过,就在不久之前。
精卫接着说:“冒充执法人员罚款是魔怪的招数,魔怪不学无术,专精坑蒙拐骗。垃圾分类那年它们骗了外地游客不少钱,可坏可坏了。”
对面陶吾好像明白了什么,视线渐渐锐利。
池渔转过头跟墙后的声音说:“骗人也是一门技术。”
精卫的声音低了几度,隔着墙好像被装在瓦罐,愈发低沉,“您欣赏魔怪?”
“我的意思是,”池渔一面心说为什么要解释这个,一面不耐烦道,“骗是技术,不能叫不学无术。”
可能是陶吾从低处升到高处,仰视变为俯视,眼眸里添了分泠光。
精卫“啊-奥”地闭嘴了。
阿植跳上陶吾大腿,拉了拉她的衣角,说:“小池总以为是你冒充卫生协管。”
池渔抓过阿植,找到它的嘴,扯下红叶塞进去堵严实,含糊地向陶吾说了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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