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上半生一刻都不能放松的往前迈,下半生则战战兢兢的身不由己,这世道啊,她看到了太多不公,哪怕是自己为了家人为了活命也曾坐下许多不公之事,所以有何用呢?
春回大地,天气转暖之后,褚石四人就挪到了学堂后、常墨住的小院里,她和娘亲忙了几天才草草搭了一个凉棚,供四人来学习。
这些日子,每天和四个学生一起复习经义,时不时的指点一下,每隔三日便批阅一下他们交上来的诗赋和策问,然后再布下新的题目,虽然刚开始看不出来改变,但时日一长,就能看到四人进步明显。
褚东杨起初假装不在意,也作出完全不会过问的样子,后来偶尔趁常墨不在,他对四人考校一番才发现,这四个才智在从前只能算尚可的学生,过了一个春天竟然才学惊人,作出的诗赋不若于他这个先生,连策问也成熟很多,看来在施教方面,自己完全输给了常墨那个小子啊,若不是他年纪大了,怕是要请教一番,再度下场试上一试。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呀。”留下这么两句话,他便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分内事,对学堂后的四个学生、也对常墨彻底放了心。
夏日,常墨在早上的时候经常带褚石四人在村子周边跑一跑,偶尔跑过河岸她也不停脚,哪怕眼角的余光看到萦绕在脑海的人也恍若未见般的跑开。
科举不仅考验人的才学,对身体来说也是一场考验,乡试只需两天,县试却要三天,若是不锻炼身体,很容易中途就被抬出来,她记得前世的艰苦,所以便不愿自己学生因为这等事而毁了前途。
因此才有了每天晨跑的习惯,为了学生也为了自己,她不知道为何,隐隐总觉得自己会下场去考府试,这才不敢落了学问。常墨摇了摇头,暗叹自己杞人忧天了,自己不去考就是,难道还会被人押着去吗。
河岸对面,柳小羽黯然的转过身,她生性沉默,不善与人言,所以哪怕心里藏着千言万语也饿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默默的守望着,守望着哪一日能得天公作美。
可是心里的妄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常墨身体康复甚至在褚村做了夫子的事早就传回了柳荫村,毕竟只有一河之隔,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爹爹又听说了这事之后没少摔杯子,连在县里做学正的大哥也传信回来说过几次此事,毕竟这几个村子里近些年除了大哥就出了这么一个秀才,而且都在柳荫村,这是给族里添喜的事,平白让褚村占了便宜。
后来又听说褚村公摊的几十亩两天都挂在了常墨名下,以后都可以免纳公粮,家里少不得又要多几个被摔碎的杯子了。
柳小羽回到自己房间,数了数荷包里的碎银子,有十七两了,自己这点银子或永运都送不出去了,那人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恐怕也不缺自己这点碎银子了。
空落世间芜杂院,熙攘尽在名利场。熠熠星子捉明月,且寻浊酒见周公。
绣帕上的诗句是自己在河岸边看来的,犹记得某天午后,远远看着那人在河边写写画画,待到人走后,自己才敢上前,寻了这一首写在河岸上的无名诗。
都说人心难看透,这无人看见的诗句是否能透出几分主人的心思呢,柳小羽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绣帕,你我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条河。
褚村学堂面的小院里。
夏日燥热,幸而此处靠近树林,风虽不见凉,但也能解几分热,常墨坐在书桌前正批阅到褚石的诗赋,自己这个学生心有沟壑啊,相较其他三人而言,字里行间多了几分刚毅,还有几分意难平,怕是心不在此啊。
罢了,每个人想要的都不一样,自己经过了官海沉浮,才甘愿来此偷闲,总不能因此拘着自己的学生也不思进取,少年人心比天高是坏事也是好事。
“阿嚏”,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常墨站起身拿起折扇走过去,看着奋笔疾书的四个学生,一一走过去为其摇上半刻钟的扇子,赶走一些热气。
除了褚石,剩下三人都是十四岁,年纪排第二的是褚源,长得虎头虎脑,常墨见过他父亲,夫父子两个的长相有八成的相像,都是老实忠厚的人,虽然在诗词上没有什么天赋,但策问比较务实,也算有所长。
年纪排第三的是褚志,虽然高高瘦瘦的有些羸弱,但据说家里人世代都是走访的货郎,家里日子过的较其他三人要好些,从他们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个学生是个小地主,虽然各方面都平平,但胜在时常出新意,偶尔的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而最小的褚砚就比较讨喜了,不仅性格乖巧,长相俊逸,在诗词一道上极有天赋,策问也不差,若是把这一身粗布麻衣换成锦衣,摇身一变应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佳公子。
走到褚石身后,常墨看着他额头的汗珠,摇扇的幅度不自觉大了些,此子一脸正气,眼神似明珠暗藏,怕是会成为这四人里走得最远的那个,却也是最容易被折断的那个,不懂得藏拙,锋芒太盛也不知是好是坏。
这半年里,她将前世大致考过的一些题目零零散散的都写了出来,每一次批阅完都尽心指点,力求他们四人能做到尽善尽美,若是不出意外,除了褚志不敢确定以外,以本县学子的水平来看,另外三日有九成九的希望高中。
初秋,褚夫子带着九位年满十二岁的学子去参加乡试,只有一位十四岁的学生中了,其余八位都是刚刚年满十二岁,虽然按制可以下场了,但本质上还是幼童,这世间才智过人的天才本就罕见,所以此次倒也是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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