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严阵以待的段家人顿时陷进了僵局,片刻后,段恩河拍了拍腿站起来走到段木面前,双手拍向她的双肩,语重心长的道:“段木啊,二叔一辈子没求过人,二叔求你这一回,咱家实在是没什么法子了,现在就只能由你去托县令大人网开一面了。”
“对对对,三儿这就去县上,去找那个女人,去找她爹,赶紧把信武放了”,白氏忙不迭的搭话,她嫁到段家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在二房面前扬眉吐气了,一股盲目的自信感促使她更迫不及待的想表现自己。
段恩河瞟了眼白氏,然后又看向沉默不语的段木,他缓了缓语气:“二叔的好侄儿,咱段家以后就指望你了,信武不争气,在牢里关两天让他长长记性也好,咱过几天再去,这几天冷别把人冻坏了”。
“他二叔说笑了,三儿哪有这么金贵,还是赶紧把信武救出来,那牢里是人待的地方吗,听人说只要人进去了,不扒层皮别想出来”,白氏一脸担忧,原想着以后还依靠信武给他们家留个后呢,怎么就摊上了这糟心事。
“都别说了,明个一早去,走都各回各家,还过不过日子了”,段老大佝偻着背站起身来,瞪了眼站在一旁的大女儿和二女儿,然后就自顾自的走了,待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时才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婆娘呀,什么时候才拎得清。
“我听爹的”。
段木紧跟着段老大的步伐,这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那坐在椅子上的人仿佛是别人的娘亲,她不想再多看一眼。
明日去县里权当多走了一个来回的路带个话,至于事成与不成她就不管了,正好也借此事让顾家退了这门亲。
翌日,腊月初三。
一大早段老大家门口,看了眼愁容满面的二房一家人,白氏狠了狠心将家里为数不多的五两银子都拿了出来,让段木揣着进城。而段恩河则分道去了县衙,那衙役说了今日要宣判,他要亲自去确认儿子无事才能放心。
赶到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段木想了想直接就去了县衙后府,门房认得这是未来姑爷,二话没说就把她领进了前厅,然后迅速去禀告了主人。
正准备去公堂的顾富平听到门房的话后,眼睛眯了眯淡淡的道:“好吃好喝招待着,若是找小姐就去通传,若是寻我就说不见”。
他自然知道这个未来女婿是为何而来,昨日的案子已经审的一清二楚,那狂徒竟敢在公堂上攀亲,一个还没践行的婚约,他顾富平虽然老了,但还没有糊涂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百钺律例》明文规定:有夫者,杖八十,收监一年,男女同罪。
此案人赃俱获,无需多费神,所以当段信武被脱光衣服打个了个半死时,段恩河就晕了过去,这剩下的半条命还能不能挨得过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那妇人则挨了五十多棍就昏死过去,怕是难以活着出来了。
顾富平这才回到府中与段木相见,眼前十八岁的少年就是女儿的意中人,除了身量偏瘦看起来有些羸弱外,别的勉勉强强能看。
他心里起了考校之意,便提起今日的事:“我这样判,你怎么看”。
“大人公私分明,堂哥是咎由自取”,段木面色沉稳的拱手答道,实则心里简直想拍手称快,这件事是自己一手推动的,她自然希望那段信武能罪有应得,而这位刚正不阿的岳父大人也果然没让人失望,不对,应该说是曾经的岳父大人。
“哦?我道是你今日来访是为此事,看来倒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顾富平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道,他此刻对段木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看来这女婿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还能分得清是非曲直,也算马马虎虎吧。
“草民答应娘亲为兄求情前来拜访是孝,但若不分黑白妄图让大人徇私通融,一则犯了王法,二则良心不安。所以如今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段木只求无愧于心”。
她知道自己这话有失偏颇,自己虽然来了,但并没有做什么,算不上什么‘孝’,可是这世间所谓孝道就没有对错了吗,一味愚昧的对爹娘言听计从就是‘孝’了吗?
爹娘也有做错事犯糊涂的时候,做儿女的即使不能纠正,也不应该听之任之的将错就错,她暂时改变不了娘亲的想法,那便曲线救国吧。既然把事情做对很难,那么为何不去做对的事情呢?
对得起公义二字,对得起原本无辜之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是否有违孝道,她在上一世就已经想明白了,在阴冷的大牢里彻彻底底的清醒了,愚孝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所爱之人。
“你能如此想,老夫也就安心了,今日就在府中歇下吧,明日让你父母来一下,选个吉日把婚期定一下,依我看本月的二十六号就不错”。
顾富平放下茶杯,心想段木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在此事上的态度尚可,想起女儿昨日的话,他便把婚事提了出来,没成想接下来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草民才疏学浅,今后将不再走科举之道,一辈子只能做升斗小民,且家境贫寒出不起彩礼,实在不是良配,还请大人恕罪,另择良婿”,段木说完就跪在地上,她方才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自己跪的稍微晚了一点就会被打一顿。
“来人啊,把这个这个……这个无知小儿给我赶出去”,鼻孔里出了一口粗气,顾富平气得差点要把人给打一顿,他们顾家还没说什么,这小子竟不知好歹想拒婚,当初他就不同意这门亲事,若不是府里老人介绍过来觉得知根知底的,女儿又点了头,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什么槐树村段家来结这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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