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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让赵寂平白生出了许多的耐心,纵然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心中竟也生出了欢喜。
    帝王的目光太过灼热,卫初宴很快察觉到了,转头一看,便站起身来,远远地,便扬起袍袖,对帝王行了一礼,真是一丝不苟的。
    赵寂其实想笑,然而想起今日唤卫初宴来的原因,眼里的笑意又没了,她迈开步子,严肃地走过去,路上唤了声:“平身”。
    等到走到卫初宴面前,赵寂便在她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这其实是靠近下方的位置,她的位置不是这个,然而她占了,这里便也就是龙椅,卫初宴很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低垂着眉眼立在那里,等着陛下开口。
    因着陛下直接占了下首的位置,意思其实就是不让她坐下,这表明陛下似乎生气了,卫初宴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睡意全无。
    “知道孤叫你来是为什么吗?”赵寂今日也穿了件红色的冕服,自然是正红,这样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便如跃动的火焰,又如天边的朝霞,极艳丽却又极其的正,因着这是帝王冕服,天然便带了庄重的意味,帝王往那里一靠,便有股逼人的气势流露出来。
    卫初宴心里一紧,还未回答,迎面便飞来一个小册子,眼见要打到她了,她伸手接住,一看,却是一本绢布包裹的奏折。
    烫手山芋!卫初宴拿着那奏折,放也不是,开也不是,一时很是为难,赵寂冷哼一声:“吓着了?你胆子还没有那么小!打开,看看里边说了什么好事!”
    卫初宴依言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陛下生气的原因,她抿了抿唇,秀婉的眉眼中,有淡淡的苦涩。
    她还没走呢,便有人揪住了她的把柄,在陛下面前弹劾她。
    见她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哑巴似的,赵寂冷哼一声:“流连花楼、私会花魁、延误公务。卫卿,这几项罪名,有哪一项是你担得起的?”
    她仍然“亲昵”地唤着卫初宴“卫卿”,只是在卫初宴听来,却多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陛下在卫初宴眼中,便是一条仿佛立刻要降下狂风骤雨的飞龙。
    她却不知道,赵寂可不会舍得让雨滴淋在她身上。
    她着急解释,一出口便道:“陛下,初宴是清白的。”
    赵寂一挑眉头:“清白?难道你没有去花楼?”
    卫初宴摇了摇头。
    “那你是没有见花魁娘子?”
    卫初宴还是摇头。
    赵寂重重一敲桌面,眼神锐利地看向她:“那你是想说你没有延误公务?卫卿,孤让你回去准备,是让你去花楼准备吗?”
    卫初宴触及陛下那刀子般的眼神,干咽了一下,立刻道:“那是臣下的未婚妻。”
    她这话令赵寂眼神陡然暗沉下去,年轻的帝王一下子僵硬了背脊,抓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抱着一丝听错了的希望道:“你说什么?”
    卫初宴立时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臣是去见了花楼的姑娘不假,然而那是臣的未婚妻,臣此行要去很久,不放心将她放在花楼里,是为了去给她赎身的。陛下让臣好好准备,臣也要将家里打理妥当,才能毫无牵挂地去西疆出使。”
    原来真的没有听错!赵寂紧盯着卫初宴,心中又气又急,卫初宴这时又信誓旦旦道:“陛下放心,初宴昨日已将所有事情处理好,只待人手就位,便能即刻出发,绝不会耽误公务的!”
    公务公务!赵寂这时并不想听这个!她严肃道:“孤却不知,何时朝廷官员也能有将妓子作为未婚妻了。你身为朝廷命官,流连花楼已触犯了刑律,还敢娶妓子,你好大的胆子!”
    卫初宴低声道:“陛下,她救过臣一命,臣想要娶她。她也不是妓子了,我是朝官,只要交够钱财,便可以脱去她的奴籍,陛下,臣愿认下出入花楼之罪,然而我与袁姑娘是清白的,我没有‘和花魁娘子亲亲密密’,我会先与袁姑娘交换名帖、确定身份,待我从西疆回来,便会娶她。陛下,臣与袁姑娘清清白白,没有耽于享乐,必不会耽误陛下的大事的。”
    救命之恩?又姓袁,是那个在画舫救了卫初宴的花魁!
    赵寂的手有些发抖,她将之缩到了袍袖中,冷然道:“为了救命之恩,你要将妻位许出、要将下辈子和一个妓子绑在一起。为什么?妓子与奴仆无异,尤其是官奴,本就是罪人。你被她救了一命,为何要拿自己来换吗?这不是正如用珍珠换顽石吗?”
    帝王的这番话很冷血,抛开她对卫初宴的感情不言,她也不欲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卫初宴沉默片刻:“陛下以为,臣不应该还报救命之恩吗?她是妓子不错,可她救我一命,我怎可因为她的身份而不去回报?”
    赵寂道:“并非如此。只是孤觉得,你恐怕丢失了分寸。”她倾身向前,微微靠在了榻几上,认真道:“孤问你,官奴能否由平民赎身?”
    卫初宴摇头。
    “孤再问你,官奴不赎身,生下的子女是否仍然是奴隶?”
    “是的。”
    “一个人一辈子的痛苦,比起一条性命来,哪个更重要?”
    “同等重要。”
    “那么一家人世世代代的痛苦,比起一条性命来,又是哪个更重要呢?”
    “自然是前者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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