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点头:“既然你也知道是这样,那么你将那个,袁什么的,赎身出来,孤以为你已经报答了。你要明白,她只是将你自河中捞起来、为你处理了伤口,期间她还想过放弃你,不是你说服了她,她恐怕已将你丢下了,此为其一。其二,难道你真的以为她是看你可怜才救你?若你不是揣着官印、不是点明了身份,使得她不敢丢下你、也使得她有利可图,你以为她真的会留下你吗?其三,你说是她救了你,可是那些人上船搜查时,若不是你的主意、若你没有掩藏好,你以为她能有本事保住你吗?卫卿,孤知你重情,然而报恩不是这样报的,你得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
帝王字字句句都透着冷血,可是冷血之中却又暗含十分清晰的逻辑,卫初宴被她说的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过了很久,她忽然抬起头来,呐呐道:“陛下怎么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第41章 对牛弹琴
陛下怎么知道那日发生的事情?
赵寂原本口若悬河,被卫初宴这么一问,忽而住嘴,漆黑双眸向一旁飘了下,然后才又转回来,直视着卫初宴的眼睛。
“你以为孤为什么会知道?”
卫初宴眼中满是疑惑,她怎么知道陛下怎么会知道?若是她知道,她还问什么?
陛下这话好没道理。
被陛下锐利的眼神盯的久了,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卫初宴又一次地低下头去,低顺道:“臣不知。”
方才,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很紧张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是绝品,先皇曾因这件事而派人毒杀她,给她侥幸躲了过去。若是从此处看,她与王族,其实有着极尖锐的矛盾。
先皇容不下她,她一路辗转到长安,也是因为新君已登基,否则她绝不会入朝的。而且她原本是猜测,陛下不知道当年的那件事情的。
毕竟,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个孩子,陛下小她两岁,更加年幼,而且当时她只是一个皇女,并不是储君,先皇必不可能将卫家出了个绝品、而他已暗中处理掉的事情说与陛下听。而那么多年过去了,等到陛下登基,先皇也不可能再在临终前特意与她叮嘱,因她卫初宴在先皇眼中已是一个废人了,对天家的江山造不成威胁。
而从后来陛下对她的态度也能看出来,陛下是不知道那件事情的。既然不知道,便不会防备,按理说应当不会派人盯着她才是,可是若是没有派人盯梢,那为什么陛下会知道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呢?
卫初宴低眉顺眼地立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但其实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种念头,一会儿紧张防范,一会儿困惑难解,赵寂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赵寂只是虚张声势,因她自己也未想好要如何与卫初宴说。
头疼。
而就在赵寂沉默的这片刻中,卫初宴已从陛下是否派人监视于她转到了:若是陛下真的派人监视她,那么又为何见死不救呢?
一想到这里,卫初宴的腹部便隐隐作痛。她青莲一般立在那里,不自在地,摸了摸腹部的伤口,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的娇弱。
赵寂立时道:“你的伤还没好?”
卫初宴这时已完全确定了陛下是清楚那一日的事情的,她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对陛下道:“陛下厚爱,其实早已好了。”
赵寂盯着她看,觉得她和前一刻有些许的不同,自己不过是问了她一句而已,而且还是关心的话,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一些警惕,甚至还带着些……心灰意冷?
赵寂一下子难受起来,她紧紧地拉直了脊背,虽觉丢份,然而还是纡尊降贵地同卫初宴解释了:“你,你还记得那一日我去见你吗?”
卫初宴的眼神更疑惑了,哪一日?陛下从前虽然不频繁,但也找过她好几次的。
一看就是不知道。赵寂的眼神又飘了下,飘到了卫初宴的肩膀上,定住不动了,卫初宴于是懂了,肩膀也仿佛疼了起来,她反射性地抖了下手臂,跟陛下道:“臣记得的。”
赵寂将头转到一边,看着宽敞的内殿出神:“便是那一日,孤发现你身子不爽利,又总爱捂小腹,好似受了伤,便差人去查了下。”
原是这样?卫初宴有些懂了,她一下子舒了口气,心中轻松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明白陛下不是为了她品级的事情而怀疑她、监视她,还是因为陛下并未见死不救。
赵寂却以为卫初宴在叹气,神色顿时更凝重了,她忽而站起来,走到外边,对着宫婢吩咐了几句,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物什,卫初宴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便被她迎面塞到了手中,那里一下子传来冰凉圆润的触感。
好熟悉的感觉,卫初宴低下头一看,顿时震惊地看向了陛下。赵寂并不计较她此刻的僭越,反正从前在宫外,卫初宴也没少看她,反倒是到了宫中,这女人总是低着个头,叫人看了就生气。
“那一日踹了你,孤后来也觉不对。又查到你曾受过伤,便差人送了药给你。”
赵寂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事情败露了,那她便全说了。左右她行的正,并不怕与人说。从前不说,也只是担心卫初宴这倔骨头不肯用她的药而已。
她也不是什么无私贡献的人,做不来暗地里苦巴巴地守望的事情,如今既已发现了对卫初宴的情感,虽然还未决定下一步要如何走,但是深刻在血液中的掠食者本能提醒着她,是时候在领地里留下一些自己的气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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