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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高沐恩立时道:“奴见卫大人也不喜欢有人近身,便没有让人去伺候,只派了人去给她送袍服。”言罢,他见陛下神色稍霁,知道自己做对了。其实哪里是卫大人不喜欢有人近身呢?他可不知道卫大人喜不喜欢,但他知道,陛下肯定是不喜欢的。
    陛下不喜欢,他们这些做近臣的,难道还会做错事?
    见陛下又喝了口茶,看起来不似先前那般急躁了,高沐恩心中暗喜,然而过了片刻,又见陛下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走到了殿门处,蹬掉了脚下的凉屐,又穿了绸袜与皂靴,便踏出门去,径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高沐恩一看这方向,便知道陛下是去找卫大人了,他在陛下后边小跑跟着,快要走到那里时,又听陛下问:“那侍婢进去了没有?”
    高沐恩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在问那个给卫大人送衣衫的婢女,他摇头道:“应是还没有,我吩咐过的,命她不要打扰卫大人,等到卫大人传唤她,再进去放到门边的。”
    赵寂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立在殿前,侧身等了一会儿,高沐恩见状,遣散了门口候着的侍婢,只让她留下托盘来,自己也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他的离开令赵寂意外地挑了下眉,本欲喊住他,但终究是没有,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野草一般疯长。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放有衣衫的托盘上,像是生了根一般,久久没有挪开。而后她转过头去,往外边走了几步,步态倒是沉稳有力,带着帝王惯有的端肃,然而很快的,她又转了回来,下定决心一般,弯腰拿起了那托盘。
    卫初宴不知道殿外发生的事情,几个月的长途跋涉令人疲惫,刚刚进入这方温暖的池水中,她便觉得身体放松下来,便索性将脑袋以下都浸没在了池水中。倒也没有多么舒服,反而有许多处都酸胀起来,这些,大都是曾经受过伤的地方,虽然外边的伤口已好全了,然而却还是有后遗症的。她自己也能感觉到,身体确实是又差了一些,在路途中也没有机会调养,这次回了长安,大概需要好生将养一段时间了。
    卫初宴有些贪念这难得的闲适,她也的确很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泡澡了,加之先前高沐恩说她可以慢一些,她便没有急着洗好,一直在里面泡着。正泡的昏昏欲睡之际,外边有人叩门,她想到应该是送衣衫来的,便应了一声,睁开眼,游到稍远的地方将自己遮蔽起来——她确然没有在外人面前袒露身体的想法。
    虽然是座偏殿,里边也很大。远远的,透过朦胧的水雾,卫初宴果然见到有个人端着托盘进来,这个人也不看她,低着个头,远远地对她行过礼、而后走近一些,将托盘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便又离开了,不知宫中怎么教的规矩,她走时忘了福身。
    整个过程中,卫初宴都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只隐约看到对方穿了白衣,不是特别纯的白,可能带了点黄色,和一路上所见的侍婢的衣衫颜色不一样,她因此又怀疑起来,攀在池壁上小心地打量着那人,不过,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因为对方确实很快就走了,从头至尾都没有靠近过她,甚至都没有抬起过头,若是刺客,断断不会这样的。
    还是太紧张了呀。
    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卫初宴尽力地安慰了自己,然而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该紧张的时候还是会紧张、该怀疑的时候还是会怀疑,因为她已经遇上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都是些要命的事情,离得最近的,就是那左寒儿了。一路上她已然那般小心了,仍在最后给左寒儿抓到了机会,让对方差点咬断了她的喉管。
    当时只有抵挡的念头,没有太多的想法,后来想起来,就总是觉得后怕,尤其是看到手臂上左寒儿留下的咬痕时。
    真是个狠毒如狼的匈奴人。卫初宴不知道左寒儿后来如何了,不过她已知晓了左寒儿的真实身份,原来,不仅仅是匈奴的将军,还是匈奴的公主,是匈奴可汗的胞妹。匈奴人得知她被俘虏以后,先是发疯般地进行了几次攻击,后来又派遣使者来谈判,那时卫初宴才知道自己俘虏的是怎样一条大鱼。
    不过,还没等谈判成功,她便离开了,在路上也曾思索过这件事情,关于左寒儿、关于匈奴、关于放与杀……事情很是复杂,她最终也没有想的很明白,后来就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不太适合战场。
    不过,于她而言,此行已完成了陛下交代给她的事情,又意外俘虏了匈奴的公主,这两桩都是她的功劳,她只确认这一点便够了。
    衣衫已送进来了,也是一种无声的暗示,卫初宴没有再磨蹭,又再清洗了一遍,便披着湿漉长发自浴池中走出来,先拿了长巾裹住了发丝,又换了一条擦干了身体,而后拿起了架子上的衣衫。
    是一套靛蓝色的宫服,并不太正式的那种,算是贵人们私下里常穿的常服吧。同样的样式,卫初宴曾见陛下穿过一次,不过,那一件无论是从质地、还是从纹绣来看,都是她身上这一件望尘莫及的。
    确认了这件宫服上没有诸如河山与龙凤之类的禁忌花样后,卫初宴才穿上了,这一穿上,才发现竟很合身,转念一想,她又不觉得惊讶了。宫中卧虎藏龙,库藏丰富,为她找件合身的衣衫,还是很简单的。
    卫初宴在里边整理衣衫,门外,赵寂轻轻带上了门,立在廊柱旁,注视了殿门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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