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没有了交流,但是赵寂很喜欢这种感觉,私心里,她喜欢自己在做事时卫初宴在身边陪着她。
头发也擦了、药也喝了,卫初宴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陛下再开口,眼见天色渐晚,她着急起来,开口问道:“陛下,臣感觉好很多了,宫门也快关了,不若臣便……先行告退?”
赵寂瞧出她对于离开的迫不及待,才刚刚好上一些的心情又被搅了,放下笔,狠狠瞪了她一眼,心情急转直下。
“急什么,孤还有事情要同你说。”
陛下还有事?卫初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赵寂却没有马上将话说出口,定定看了她半晌,想到这个人方才的一系列表现,伤心于她的躲闪与冷淡,终于狠下心来,决定要将本来打算压下去的事情拿出来。
“左寒儿跑了。”赵寂冷冷地说道。
左寒儿?卫初宴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她知道这是匈奴的将军,并且还是个公主,她俘虏了对方、将她交到了齐军手中,后来便没有再管了,不过,对于这么重要的人质,齐军应该好生看管才是,怎么还让她跑了呢?
看出了卫初宴的疑惑,赵寂解释道:“先前,因为她的缘故,匈奴发过几次疯,做了几个昏事,倒叫我们得了些便宜。后来匈奴人似乎也不再想要救回她了,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一概不理,但这当然不是真的,只是双方的博弈而已,正当我军放松些许的时候,匈奴又组织了一次营救。但这一次他们也没有得逞,反而暴露了左寒儿的重要性,左寒儿听说这几件事之后,主动找到李苍隐,提出了一些很有诱惑性的条约。”李仓隐,是这次西征的一名副帅,先前卫初宴见过的李敢,便是他家的子侄。
“她是,咳咳,匈奴的公主不假,然而匈奴那么多公主,她有那么重要吗?竟还能,咳,能代表匈奴与我军定约?”卫初宴的声音仍然十分沙哑,听着,有些不真切,还夹带着些咳嗽声,好在赵寂听懂了。
“匈奴可汗一母同胞的妹妹,总是还有些分量的。这件事李仓隐同孤汇报了,说真的,其中有一些条款孤看了都觉心动。”赵寂讽刺一笑:“然而越具诱惑性的东西往往越容易夹裹着毒.药,干系到匈奴全族的兴衰,莫说她一个匈奴公主,便是匈奴可汗来签订的盟约,孤也不相信。孤驳回了,左寒儿消停了几日,再有消息传来的时候,是关于你的。”
其实这消息今日才传过来,然而赵寂没有说,她定定看着卫初宴,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你知道是什么消息吗?”
卫初宴舔了一舔嘴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臣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是什么消息,然而陛下的这个眼神令她感到很冷,这个消息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说……既然谈判失败,都是要死,她身为匈奴的公主,理应有尊严的死去。她给自己选了个死法。卫卿,你猜猜看,这个死法是什么?”
“臣……不知。”
“那孤告诉你。她说,她要再与那日俘虏她的那个大齐将领打上一场,她说当日你之所以能俘虏她,是因为你们打斗的紧要关头你有了人帮助,这一次她要重新与你打上一场,打赢了,她不取你性命,打输了,她情愿死在你手里。”
竟是这样!卫初宴跪坐在那里,渐渐冷汗如注。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她这样说的话……那她费心隐瞒的……
赵寂幽幽道:“她若不开口,孤倒不知,那日你俘虏她的细节。卫卿……左寒儿是上品乾阳君、是匈奴骁勇善战的将领,这样一个人,她说她与你打成了个平手,只她、和你。可是孤怎么记得,你曾亲口同孤说过你是个下品乾阳君,为此孤还特特给你拨派了好些护卫、嘱咐你遇上危险要躲在他们身后。那你再告诉孤,一个下品乾阳君,究竟是怎样能与左寒儿打成平手的?”
她的质问令卫初宴气血翻涌,短促地咳嗽了几下,脸色一瞬间苍白的吓人:“臣……骗了陛下。”
“你骗了孤什么?”
“臣不是下品乾阳君。”
“那你是什么品级?”
“臣是……臣是……上品。”沉默片刻,卫初宴轻轻地回答道。
上品,她是上品。这本来也是赵寂所猜测的,她原本很信任自己的判断,然而,她去看卫初宴时,却见这女人忽然将目光移开了,似乎有些躲闪。
不对,卫初宴还有事瞒着她!
只从一个眼神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主位上,黑衣的帝王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调真正的冷了下来:“那你又为何伪装成下品?”
卫初宴深深地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在天威之下冷静下来:“不敢欺瞒陛下,臣分化时的确是个高品级,然而之后生过一场大病,资质跌落到了下品,是以记录在官府的品级就是下品,早些年,臣的确就是下品,后来身体渐渐好起来,资质这才回升,但因着品级一旦记录在册便不能更改,是以臣便只能以下品示人。”
大齐对于分化之人的管控是极严格的,卫初宴所说的这一条条例是有的,但是赵寂听了,却只是冷冷一笑。
“是因为这样吗?”
卫初宴何尝不知道自己仍然在欺君呢,然而她又怎么能说出实话?在帝王的逼问下,她心一横,肯定道:“是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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